【边读边记】《生態心理學》 （6.23更新）

8fish

当赛琪遇上盖亚  ——西奥多·罗斯扎克

（推荐）

个人与全球
  知道数年前，环境主义者和心理治疗师们可能都还未能察觉到这种可能性。环境运动持续执行组织、教育和激发民众的工作，却很少注意到他们想要赢得人心的大众，具有脆弱而复杂的心理。
  环境主义者对自然栖息地的复杂性的了解非常深刻，但心中看待人类行为的引导意向确实极端简化。他们凭借有限的策略和动机行事，包括灾害风险的统计数字和恐惧及罪恶感等强制性的情绪力量。作为一个环保作家与演说者，我知道要沦溺于采用恐吓和斥责的技巧是多么容易的事；这些方法便于着手。
  现代的心理治疗乃是都市智能的产物，也只意图用以平抚都市的焦虑，因而不曾被认为适用于家庭和社会以外的世界，去面对非人类栖居之地。
  如今迹象显示，这两个领域都已开始改变。新世代的心理治疗师正在寻求管道，试图让专业的心理学在当代环境危机中插手相助。这项改变的指标之一就是这本书。
  这样的关照来的正是时候，因为我们亟需面对环境运动中可见的愤怒、消极、与情感的枯竭。
  最近澳洲雨林运动人士约翰·席德（john seed）这么说道：

  我很清楚我们无法透过一次救一片森林来拯救所有森林，也无法透过一次处理一项议题来拯救地球，如果人类的意识没有更深沉的改革，所有森林很快就会消失。有心为地球效力的心理学家的加入，协助生态学家学习深入理解该如何促使人类心灵产生深沉改变，在此看来正是关键。  

  同样的，美国执牛耳的『生态战士』（ecowarriors）戴夫·佛缅（Dave Foreman），反对只用罪责与羞辱的方式带动沉重的负面情绪，他睿智地提醒环保同志们，大家现行事业的更高目标，是要『开启我们的灵魂去爱这颗靓丽璀璨、生机蓬勃的星球』。他提出警告，如果忘记这个目标，就是『在残害个人的心理健康』。



亲生命性与生态心理学
  还有一个更有意义的改变趋势也值得一提。
  生物学家们已经开始注意到人类心理层面的演化。哈佛大学的动物学家威尔森（E.O.Wilson）在晚近的著作中，提出人类可能具有所谓的『亲生命性』（biophilia）的能力，亦即人类天生对其他生命体的情感亲进性。
  威尔森的同时当时很快提出，亲生命性的影响力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被另一种同样天生的『惧生命性』（biophobia）所抵消。但从心理学家的观点看来，我们对自然的爱与惧都是情绪，两者都值得研究。这两种情绪虽然也可能化为奉献的热诚、尊重、关切或敬畏，但都可以用来重建我们和自然环境的情感连接。

  我们每天在现实世界中，以钢筋水泥、血肉身躯和剥自地球的物质资源，疯狂制造『现实』的梦想，所造成的影响其实更为深远。正因为我们学会将自己的意志加诸于环境之上，地球便成了一块神经质的潜意识用以投射幻想的空白荧幕。如果我们愿意倾听，所有毒性废弃物、资源耗竭、对相伴物种的残害行为等问题，都能让我们看到自己最深处的自我。
  


向石器时代精神医学借鉴
  我一向说生态心理学是『新的』，但事实上它的起源却可远溯到原始民族。所有的心理学都曾经是『生态心理学』，根本不需要另用特殊新词。世界上最古老的治疗师，也就是那群一度被社会成为『巫医』的人，正好只是遵循环境互惠的脉络来进行治疗，别无他法。
  一位科尤康族（Koyukon）的老人曾经警告说：

『大地心里有数。』

他说，『如果你对它做了错事，整个大地都会知道。它感觉得到所有发生在它身上的事情。我想万物在地底下有着某种串联的管道。』



生态宇宙的愿景
相对于十九世纪物理学原子说的唯物主义，生态学所研究的则是连结性。
  生态学知识始于一项整体性研究，探索已在地球生根的生命丰富的细节，但这项学问的天命更为远大。

  如今我们知道自己身体的组成材料，乃是从古老星球火热的核心中锤炼而得。从很实际的角度来看，生态学家所说的生命指望，现在甚至远可涵盖到最遥远的星系。远自我们的祖先首都仰望天空，思量起绕行的众星依赖，这个宏观的宇宙论就已将我们引领到，了解人类于自然中拥有重大地位的转折点，还可能成为我们对这个使先民产生民胞物与情怀的生机世界，更冷静、更具分析性的理解方式。
  这类发展使我们大幅偏离了现代科学与精神医学创始者对人类境况的观点。对佛洛依德这般典型教条式唯物论信徒而言，生命与心智现象乃是热力学第二定律严酷统制下，那片无尽而寂寥的虚空中发生的畸异现象。在这样的宇宙中，死亡比生命更『自然』。



自体（self）的边界
  综上所述，一门仿『科学』的精神医学，和一门形而上学基础薄弱的科学，轻易抹去了心理治疗与自然环境间任何实际的连接。佛洛依德深信：『自然是中遥远。她冷酷、残暴、狠心地摧毁我们。』
  佛洛依德门下自有主见的学生卡尔·荣格（carl jung），在面对恩师生物医学式化约注意观点导出如此无情的结论时，停住追随的脚步。在追寻具有启发性与激励性疗法的路上，荣格聚聚哦加入佛洛依德漠然降服于『唯物万能』的行列中。而后来，荣格很快发现自己一步步离开科学的主流，直到最后，其心理学思想体系中的物质性几乎荡然无存。至少荣格最卓越的一项解析，也就是集体潜意识的概念，便完全属于文化的领域，它所包含的，并非野兽的足迹或植物的能量，而是高远的宗教象征和源自永恒的原型。这个观念和柏拉图的关联，比和达尔文的还深。


关照整个地球的心理学
  1990年，一个名为『关照整个地球的心理学』（psychology as if the whole Earth Mattered）的研讨会，在以哈佛大学为基地的心理学与社会变迁中心（Center for psychology and social change）举行。在此，一群生态心理学家齐聚提出结论：『如果自我能扩而广涵盖自然世界，导致破坏世界的行为就会使人体验到自我毁灭的感受。』

  曾致力开发『生态疗法』的剑桥临床心理学家沙拉·康恩用更戏剧化的方式来表现这个想法。她宣称『这个世界病了，需要接受治疗；他透过我们来说话；他透过我们之中最敏锐的人来大声说话。』

生化学家詹姆斯·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和微生物学家林恩·马古利斯（lynn Margulis）在1970年代中期首都发展出

盖娅假说

时，最早只是一个对行星大气层长期恒定性的生化解释理论。洛夫洛克和马古利斯主张，生物群和海洋、大气、以及土壤共同形成一个自我调控的系统，主动维护能确保生命生存的地球环境。
  如果这个理论被冠以传统的科学名称（比方说称之为『生物控制性全系统趋势』biocybernetic universal system Tendency,BUST），就如洛夫洛克曾一度开玩笑建议过的一样。这个学说也就只是个普通有趣的推测，大概很快就会静静地专业文献中。但洛夫洛克想使它更生动。因讶异于生命权在漫长的自我调节过程中，展现出『有如单一有机体，甚至像生命体的行为方式』，他于是借用古希腊对地球大地之母的成为，名之为『盖娅』。



寻找生态潜意识
  我追寻的正是这种思考脉络，认为心灵的核心中深植有『生态潜意识』（ecological unconscious），我们可从中汲取恢复环境和谐所需的资源。
  深入研究人类本性的心理学，本来就带有不确定的推测，因此不得不借助直觉、启发式的想象力，以及本能的洞察力。这个学问永远无法证明什么，只能做到让人觉得可信。

  藉由提出ixnling与盖娅之间存在深刻长远关联的驾驶，生态心理学可以及时对环境运动的政治策略重新评估。这或可形成合法可行，且以环境为基础的精神健康新标准，进而带动庞大的法律与政策修订风气。以专业心理权威的地位来宣扬人类和地球情感相系，为我们对『心理正常』的理解带来强而有力的新定义，这个定义或可大道有毒废气物等物质危害在法律和政策修订上已具有的威力。

  在此同时，探讨我们这颗行星生态的心理层面，也赋予环境注意者一个慈悲的新角色，而不再是只会吓人和羞辱民众的『悲情绿人』。这使得环运者成为治疗者，而不是来找麻烦的人。

  生态心理学认为，环境运动除了恐吓和羞辱它想说服的大众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可用。每个政治运动都本着对人性的某种先见而立。民众缺什么、怕什么、要什么？是什么使他们为其所谓，是理智或热情？利人或利己？最重要的，他们所爱为何？这个冬季问题塑造了每个政治活动的基调。如果假定众人都是贪婪的刁民，你的言语就会带着鄙夷的口气。如果假定众人是自我毁灭的愚民，你会采取的策略轻则为压制，重则为独裁。对于接受这些假设的人而言，羞耻心在政治上一直是最难掌握的心理动机；它太容易转变成憎恨了。
  质疑某人的整体生活方式时，最可能引起的反而是固执的防卫。

  生态心理学相信在心灵的底层，除了佛洛依德于其中找到的性欲攻击本能外，还深植着伟大的生态智慧。或者若以简陋的空间式比喻来重述此说：心灵根植于一个更大的心智之中，这个一度被称为世界灵魂（anima mundi）的心智，也就是地球的心灵本身，它透过这局高度复杂化大战，在宇宙中滋养生命长达亿万年。

  颇爱引用诗句的佛洛依德，可能会受惠于多读下列这位诗人的诗，在这位诗人的想象世界中，生态潜意识正渐渐成形。此人即是沃特·惠特曼（walt whitman）：

有人想要看见灵魂吗？

且看看你自己的身形表情、看人看物、

看野兽、树木、流水、砂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