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滔——在远方寻找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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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方寻找故乡
文/邹滔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里，经历了考研、实习、找工作等各种折腾后，我决定换个活法。于是2010年6月，我报名参加了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和聚贤社基金会合作的“青年发展项目”，成为一名志愿者。在随后两年半的时间里，行走在山水间，我经历了一些和大部分同龄人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一、你好，自然！

有这样一个村子：它处在蜀山之王贡嘎山西坡，是一个偏远的木雅藏族村落，只有10户60人，却拥有1000平方公里的雪山、森林、草甸和湖泊，大部分土地被列入自然保护区。这里遗世独立，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但仍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山川壮阔，天人和谐，这里是背包客的徒步天堂。


初进子梅村，我完全被壮阔的自然景观所震撼，曾经在凌晨翻越子梅垭口，看到无边的星空下贡嘎雪山熠熠生光，也曾费劲艰辛爬到高山草甸，忽而云雾骤散，近三百头的岩羊群呈现在眼前。但这里的一切与我之前生活的环境是如此的不同。首先面临的挑战是饮食和语言，青稞面，酥油茶，土豆面片汤，没想到我还挺习惯，吃了糌粑后爬山更是体力充沛。村民们说的是木雅藏语，与我交流只能用非常有限的四川话，只能学，先是“tanbu”（你好），再是“axia e rua?”（你辛苦了吧？），只学会了常用的语句，但慢慢地也能和村民聊起来了。

而后，和村民一起放牧牦牛，参加婚丧嫁娶、播种收割、装修建房……逐渐了解村民们的日常生活，以及村民间团结互助的关系，同时也发现，大量外来人的进入在给村里带来旅游收入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垃圾、盗猎。

有一次，村民发现了四个外来人员在村内安装捕猎用的钢丝套，我同老乡们一起把这些人带到乡里处置。县森林公安了解情况后，表示盗猎证据不足，需要进一步调查。村民们很不理解，认为从逻辑上证据是充分的，应该惩一儆百，山林如此之大，怎么可能恰好人赃并获？没有严厉的惩治手段怎么能把这片地方管起来？双方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从逻辑上森林公安无可厚非，但从情感上我也支持村民，这种纠结和无奈的基层保护现状让我很是触动，这不仅是子梅村，更是西部很多村庄和保护区面临的共同困境。

一年的时间里，我和村民一起开展垃圾处理，与巡护队一同上山巡护，为保护区开展针对珍稀动物的红外相机监测，我深深地感到，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而对于村民，他们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历史以来就有自然资源保护和管理的文化传统，他们是亲身践行着的自然守护者。留住这片世外桃源最好的方式，就是支持他们的保护行动。

在这里，通过相机镜头，毛冠鹿、水鹿、白马鸡、猪獾、岩羊、鬣羚、血雉，这些以前只知其名的野生动物们，那样鲜活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在这里，我学会了很多，对生命的尊重，对不同文化的理解，对自然的敬畏。在这里，心也变得特别静，我保持了记日记的习惯，每天能写近2000字，可是一回到城市，就没法提笔了。


这里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了解藏人，了解藏区，了解自然。有人曾说过，所谓故乡，就是你愿意把生命的大部分时间交付到的一个事情一个地方，这里早已是我的故乡。

二、无言的美好

我在山水的第二年，是做贡嘎山周边区域的珍稀植物保护。相对于动物而言，植物与人的情感联系又远了一层，它们似乎是静止的、没有生命的，难以得到同情，公众对此的了解和关注也更少。

但是，当你身处在川西的高原与河谷间，看到春天雅家埂的绿绒蒿花海，路边岩壁上盛放的妖冶芬芳的宝兴百合，五小叶槭在秋日阳光下那鲜艳的红色，还有雪山下硕大的康定木兰花开绚烂，你会深深地为植物之美所触动。如果你还能了解她们背后，从被西方“植物猎人”所发现、从独居深闺到名闻西方园艺界，再到其原生地因为人类一些不合理的工程建设和资源利用方式而族群渐危的曲折故事，你也会从心底想为她们做点什么。

从发动社区对仅剩的五小叶槭进行管护和繁育，扩大原生种群，再到与企业合作关注康定木兰的生存现状，进展曲折而缓慢。我很感叹，如此美好的事物一般的公众却不了解、不能亲身感受实在太可惜！而在另一方面，我们所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公众的支持和参与，也很难达到实现有效保护的目的。

不要让这些无言的美好，在无言中消失。

三、回归

当我走在公园里，看着孩子们在人工铸造的狭小的水塘里戏水玩耍，总会生出些惋惜，他们没法像我小时候一样，在山野间自在地捕鱼捉虾、嬉戏玩耍，无法享受自然带给我们的乐趣、启发和自由，只能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发挥自然天性。

两年的时间我积累了很多照片，当我在网上和朋友们分享照片和故事的时候，他们都非常好奇，为这些故事和美好所感动，也会问我“怎么才能去这里？”“这个地方我也去过，为什么没有没有感受到你说的东西？”可是，我所经历和体会的东西，他们却没有途径和方法来经历。

怎么样也能让他们享受到自然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

2012年7月，山水自然学堂项目启动，致力于建立社会公众和自然的连接，推动更多社会力量认可自然价值，给自然守护者以力量。

在不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组织了多次连接人和自然的旅行：探访贡嘎山下的子梅村，发现旅行的意义；探访野生大熊猫栖息地，了解真实的自然、社区和保护工作者；与吕植老师、夏勒博士一起造访三江源……参与者里，有的人寻找到自己的信仰，重新发现了故乡；有的人发起成立一个教育基金，帮助村里的孩子们改善教育状况；有的人决定从身边开始，采取行动保护学校的一块湿地。我真切地看到了，人回归自然后所受到的深深触动，并转变为自然保护的行动，同时，在与自然的对话中重新发现了自己，找到继续前行的力量。

因为兴趣而了解，因为了解而感动，因为感动而行动。我喜欢旅行带来的这种变化。

未来，我希望能尝试着推动一种全新的旅行方式，更加注重学习、环保和公益，真诚而平等去了解一个地方，体验当地人真实的日常生活，与他们对话，发现那些藏匿在自然里、生活中的美。它对生态和文化是尊重的，它根植于和当地社区持久的互动，比如支教、社区营造，它将持续地给在地守护者以力量。

这是我的梦，希望这也会是更多人的梦。

希望所有人心灵依赖的故乡，可以永续。

邹滔
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自然学堂 项目

kefodshen

难得看到如此一篇有强烈共鸣的文章

果断分享

理性兼感性
这表达能力太强大了

夏微凉

说到心里去了

guanjian

有幸曾经拜访过这位师兄，好羡慕他那样的工作环境。山水的工作应该更适合我的性格，只可惜当时我已经没有机会选择。

木头~

不管是工作还是旅行，都很美好

隐形的诺顿

能乐在其中是件幸事
人生如意事不过如此

巫落落

看完楼上的评论
顿时觉得自己好肤浅

honglian

羡慕！好像和淘哥你一样，去做点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