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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06 张娜
我是一枚恋旧的人儿,并一直认为这没什么不好,“恋”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受,而“旧”里更有历史,有故事…… “如果说他们会不朽,那上面的灰尘一定很厚”。——张楚《爱情》
我怀抱过去,骄傲无比。
从小我就有一帮忘年交的老哥儿们,他们现在都是60多岁的老头儿。这里面有20世纪80年代第一批出国打拼的,也有1989年移居的,还有一直留在国内每周坚持画人体写生自嘲甜俗到底劈情操的。而最知己的必然是我的父亲,一枚可爱的老愤青。我们每次的聚会都会从针砭时事开始,以讨论国内环境与饮食有多糟糕为点缀,重点是回忆“文革”悠悠插队岁月,间或提起某位“小芳”,最后以痛批这荒谬时代为结束,有时还会唱些老歌,于是我学会了许多前苏联歌曲……每次大家聊的内容都差不多,但每次聊起来依然很新鲜带劲,在这样的氛围中我渐渐长大,直到而立之年。我继承了他们的恋旧与回忆,似乎这些我也曾经历过,长在了自己身上,这世界有一种情感叫“感同身受”,我可以感知到他们的悲伤与无奈,尽管也许他们并未察觉,而这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却逐渐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这时候我开始反观“恋旧”的目的是什么。
记得看艺术家宋冬和母亲赵湘源一起做的展览《物尽其用》,当时内心充满了沉重又释放的情绪,整个作品是一个由“破烂儿”组成的庞大方阵,承载了亲人间相濡以沫的痕迹与温暖,承载了物资匮乏时代对生活的理解与敬重。艺术家宋冬用这次展览实现了一次让母亲从过往生活中走出来的清理与转换。
《物尽其用》展示了宋冬母亲五十多年里积攒下来的一万多件日常用品,反映了中国艺术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童年时光 |
于是“Reclothing Bank”再造衣银行的创作开始发生转变,事实上在这之前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些暗含于内心深处的沟壑。2013年5月,我开始选择特定的人物故事为主线进行旧衣改造,第一位主角是我的母亲,母亲一辈子都有着少女情怀,天真而胆小,特别怕老去怕生病。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经常拿回来一些国外时装杂志,他和妈妈非常热衷于参照杂志中的衣服样式找裁缝做衣服,遇到有难度的部分还会自己动手,刚刚从“文革”压抑的生活中走出来,迅速投入模仿西方主流价值观与生活方式中。那时候他们最喜欢旅行,但是发现买不到大的双肩旅行包,于是用我家的沙发革剩料做,考虑到下雨天无法一边打伞一边拍照,还在背包上加了一个插伞的装置,并专门户外摆拍留念。时过境迁,那枚背包已经找不到了,而照片中那件受经典度假条纹影响的落肩毛衣依然还在,只是妈妈说岁数大了,喜欢穿开衫,于是我便为她改造了这件衣服,这衣服横跨30年,贯穿了妈妈人生中很重要的部分。 年轻时父母喜欢旅行,但买不到合适双肩旅行包,就自己做了一个,还在背包上加了一个插伞的装置,方便户外使用。而照片中的条纹衫则被改造成了方便易穿的开衫 |
2013年年底,一位电视台的编导专门找到了我,她拿了足足2大包的旧衣来到酒店房间,这些都是她母亲生前穿过的,而她母亲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最后她说想通过再造衣银行,让妈妈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编导妈妈生前的红大衣,老人生前与好几种癌症做斗争,依旧乐观坚强,这大红色就像他的性格浓烈刚强 |
还有一个一直在旅行的姑娘叫猫力,我第一次见到她,就非常喜欢她的眼睛,温暖明亮。她带来的衣服让我很惊讶,因为与现在的她真是很不一样,听着她的成长故事,我似乎更加明白今日的她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一直行走在路上…… 猫力大学时代的花布上衣,找裁缝专门做的,那时候应该是他的花布时期
而我的好朋友小创是一位可爱的女士,她创办了上海第一家儿童英文图书馆,她与先生是大学时代青梅竹马,毕业后就立刻结婚生子,这在我周围实属罕见,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带着孩子继续求学深造,先是香港,后是伦敦。在伦敦的日子里,他们的儿子每每出门都要求用一条小绳子把自己的手腕和妈妈的手腕绑在一起,因为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于是一款“在一起”的设计想法就这样萌生,我想要把一家三口在那些难忘岁月的旧衣,变成一款连体居家毯,把三个人都包围在一起,同时又可以拆分成每人独立的衣服……
这些都是我在今年想要实现的大计划,让这些旧衣通过改造,把故事延续下去。
就这样,听着一个个不同的故事,我开始感受到,恋旧不是一味的活在过去,重要的是从过去走出来,这个转换的过程可以是多种多样,而我也通过一个个故事,一件件设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式。
写这篇文章我一直在循环听Mono-Ashes in the Snow,分享给通过这篇文章认识的你 |
张娜 FAKENATOO创始人,Reclothing Bank 再造衣银行行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