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风雪荡涤

naturaller · 发表于 2007-11-9 00:17:00

可可西里，是个悲壮的地方，因为索南达杰的牺牲，因为西部工委和“野牦牛队”的解散。

可可西里最低海拔4200米，是中国最大的无人区，面积4.5万平方公里，野生动物、野生植物和矿产资源丰富。1992年以前，每年都有五六万人进入可可西里淘金；而随着藏羚羊绒纺织制品“沙图什”在西方的走俏，可可西里每年至少有2.5万只藏羚羊遭到猎杀。其数量由100万只锐减至2万只左右。

1992年，青海治多县委为“保护和开发可可西里的资源”成立了西部工作委员会，治多县县委副书记杰桑•索南达杰任第一任书记。1994年1月18日，索南达杰和4名队员在可可西里抓获了20名盗猎分子，缴获了7辆汽车和1600张藏羚羊皮，但他在押送歹徒行至太阳湖附近时，遭盗猎分子袭击，中弹牺牲。几天后，当搜寻小组找到他时，索南达杰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射击姿势。

1995年5月，时任玉树州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的扎巴多杰主动要求辞职，重新组建西部工委，并成立了一支武装反偷猎队伍，命名为“野牦牛队”，意在像野牦牛一样坚韧、勇猛、能吃苦。“野牦牛队”当时共有64人，除少数是治多县的机关干部外，大部分是从社会上招募的退伍军人和待业青年，甚至有被感化的前盗猎分子。在反盗猎的同时，扎巴多杰一直为成立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奔走呼吁。

1997年底，国务院批准成立了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同时成立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但管理局放弃了西部工委和“野牦牛队”的基础另行成立，曾任曲麻莱县副县长的才嘎被任命为局长。使命相同的可可西里管理局和野牦牛队并存3年，但两支队伍水火不容，并曾有肢体冲突。1998年11月8日，扎巴多杰离世。曾参加“1.18”案件侦破工作的治多县公安局副局长梁银权，成为西部工委第三任书记，即“野牦牛队”第二任队长。

几年来，西部工委和“野牦牛队”怀着对可可西里的无比深情，对保护野生动物的执着，出生入死，以丰富的巡山经验，超人的毅力，与残忍的盗猎分子长期周旋，短兵相接，被誉为“藏羚羊的保护神”。他们尽管经费少得可怜，还主要靠国际环保组织的募捐，但至1999年7月15日止，却破获盗猎案件74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90多人，缴获各种皮张25233张，作案用车86辆，各种枪支86支，子弹近11万发。

2000年年底，中共玉树州州委发文决定撤销西部工委，“野牦牛队”的名称不允许再被使用。除几名干部回到治多县工作外，“野牦牛队”有24名队员成为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成员，其中3名正式工、21名临时工。

大约在2000年前后，读到“野牦牛队”的报道，才知道上述资料，深受震撼。今天再次提起，是因为听到内蒙歌手玲花唱的歌《可可西里》。

歌词里无法回避藏羚羊。

遥远的天际，是谁的身影？想划破千年沉寂，却又归于沉寂 / 羚羊的眼泪，谁会再提起？那永恒的泪滴，是我们的哭泣 / 苍茫的大地，汇万物的灵气，那灵魂的污迹，让风雪来荡涤 / 幻灭轮回里，是慈悲的缘起，谁来保佑啊，让它生生不息？

与此灵魂环保难题中绝望与希冀的对决，和词汇搭建的悲壮氛围相呼应，主题曲调的特点，是在4小节中的第2、3小节进行完全相同的反复。在艺术修辞手法上，我立即想到了词牌《忆秦娥》。为感性起见，抄录毛泽东同牌词《娄山关》一首：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回环唱叹，荡气回肠。玲花在《可可西里》中苍凉的嗓音，与《月亮之上》的浪漫，确实判若云泥。可可西里神秘，却并不遥远，我更欣赏前者在焦虑现世中的及物之歌吟。

索南达杰生前曾说，可可西里是“无法区”，这个地方不死两个人，国家是不会重视的。而且死的人，最好是他自己，“我死了，我还是县委副书记，可能还引起人们的注意。”

环保，不仅仅是针对自然环境，更是针对人的灵魂生态。羊，是一个弱者的代名词，藏羚羊，是一个美丽的弱者。杀死大型猫科动物，或许叫勇敢，而戕害藏羚羊，就只能叫残忍的人性泯灭。血性，不会对此隐忍。

索南达杰尽管已经牺牲，但无疑是“野牦牛队”存续8年的灵魂。“野牦牛队”是靠感化而生存的，但西部工委“野牦牛队”被撤并的命运仍不可避免。民间的英雄，从来没有得到体制内的承认。被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收编的24名“野牦牛队”队员，后来全部离开了管理局，至今过着清苦的生活。

所以，可可西里的悲壮，绝对不只是环保意义上的悲壮，更是一种体制的屈辱。这恰好是陆川在电影《可可西里》里没有很好地体现的主题，所以，此电影最终仍不免沦为“体制的阉人”。倒是歌曲《可可西里》的调子很好，易于传唱，让我们通过歌声，记住这些被体制驱逐的英雄的名字：

索南达杰、扎巴多杰、梁银权、靳炎祖、吕长征、日秋、白成、俄盖、索南仁青、谢周、宫保扎西、仪嘉、才仁文清、东周、耐美才仁、扎多、桑周多杰、桑周、扎江、玉成、仁青、扎嘎、日嘎、彬巴、扎西才仁、江文扎西、陈永寿、索南诺布、尕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