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响治淮第一枪

——“中华环保世纪行”纪行之一

　　淮河。淮河从河南桐柏山发源，蜿蜒东流，过安徽、江苏，它宛如中国腹部的一条大动脉，支流遍布干流的南北两侧，1.7亿人口生活在2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改革开放以来，淮河流域经济快速发展，淮河水也随之失去了往日的秀美和明澈。“60年代淘米洗菜，70年代开始变坏，80年代污水灌溉，90年代鱼虾绝代”，这句民谣形象地概括了淮河污染的过程。

　　1993年是“中华环保世纪行”开始活动的第一年，第一个战役就是对淮河污染开展调查报道。1993年9月，首都20多家主要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沿着淮河发源地东行，沿途到处见到两岸大小企业肆无忌惮地向淮河里排泄污物倾倒垃圾，淮河水质污染的情况触目惊心。有的地方污水浅黑带亮，阴沉沉绵延百里，有的地方则是稠脓一样的黄绿色，有的地方表层水藻覆盖了整个河道，整条淮河污浊浑黑死，气沉沉，河道基本丧失生态基流，已不能简单称之为河流。枯水季节，死水一潭；洪水季节，毒浪滚滚。近万座水库闸坝的修建导致河流断流，地下水位下降，水土流失加剧，生态不断恶化，重度污染使淮河的自然水文性质彻底改变，淮河已基本丧失自净能力。淮河两岸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受到了严重威胁，已经到了无水可饮，面临生存的绝境。记者们深入到企业、农村、百姓家中、航运的船上采访，得到了大量宝贵的第一手资料。中央电视台记者李风深入淮河支流小黑河，拍下了当地众多小造纸厂疯狂排放废液，使小黑河变成废河、死河，进而严重污染淮河的纪实镜头，打响了淮河污染报道的第一枪。淮河污染严重的情况通过各类媒体迅速传遍了全国，引起了国家领导的高度重视，李鹏总理亲自过问，这才有了由国家有关部委牵头，淮河沿线几省共同治污的“零点行动”。淮河的治理，拉开了我国治理江河污染的序幕。

　　让人慨叹的是治淮10年了，10年过去，淮河水质污染却依然严重。随着淮河阶段性治污时限的结束，超标排污现象又死灰复燃。根据2003年底入河排污口监测结果，在监测的４９３个工业企业入河排污口中，化学需氧量和氨氮全部达标排放的只有262个，近一半的企业入河排污口不能达标排放。淮河水利委员会介绍，目前淮河的主要污染项目为氨氮、总磷、高锰酸盐指数、五日生化需氧量和化学需氧量。由于淮河污染事故频发、下游饮用水70％不达标。淮河的呻吟仍在继续。2004年中央有关新闻媒体深入采访做了相关报道， “十年治淮，回到零点”、“600亿治污资金打水漂”。淮河水利委员会透露，2004年４月淮河水质污染进一步加重，省界河段五类和超五类水比例达到58.1%，与３月相比上升了3.5个百分点，水质达标率已不足四成。主要水质污染指标已达到或超过历史最高水平，流域约60％为劣五类水质，污染由地上波及地下，直接影响1．3亿居民的生活。地处淮河下游的江苏省盱眙县境内的淮河水质更是出现了多年来没有过的持续上百天劣质五类水现象。五类水既不能饮用，也不可工业用、农业用。用环保或水利的术语说，“丧失水功能”的水，事实上已经不是“水”了。从淮河发源地河南桐柏县到江苏洪泽湖和淮河入海口，千里淮河两岸居民都在为饮用水发愁。前些年，安徽蚌埠市“守着淮河喝矿泉水”曾是大新闻，现在，从桐柏县招待所到洪泽湖水上船家，全靠饮用矿泉水、纯净水维持生活。

　　淮河重新污染的原因一是企业直接偷排；二是沿淮的大多数污水处理厂没有运转；三是农业面源污染严重。2004年5月28日至6月11日国家环保总局派出三个督察组，对沿淮4省21个地市、91个区县的重点工业污染源、城市生活污水处理厂和重点河流断面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暗查。检查中发现，企业违法排污现象仍然普遍，52家企业违法超标排污。6月29日国家环保总局领导暗访时发现，河南省最大日处理能力达40万吨的郑州市王新庄污水处理厂，有一明一暗两个排污口，明口外排的是经过处理的污水，暗口外流的却是从厂中“走”了一遭却丝毫未作处理的城市污水。该厂将接纳的城市污水在进厂时分成两股，一股进入污水处理厂，另一股未经任何处理直接排入双洎河。7月5日晚，郑州市检查组暗访又发现，该厂向污水处理系统注地下清水，弄虚作假，欺骗检查组。中牟银沙纸业有限公司违法排污半年内被国家和省环保局逮住3次却仍在照常生产。上游的污水处理厂弄虚作假，下游的也在投机取巧。2004年3月下旬，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淮河流域检查组曾经到过阜阳市污水处理厂进行检查，检查组到达时，这里的污水处理厂机器“欢唱”，检查组离开后设备立刻停止了运转，正所谓开着机器“欢迎”，关上机器“欢送”。在现场，记者们注意到净化污水的设备有一半已经长满了厚厚的青苔。近2亿元的投资就这样白白地闲在这里“休闲”。安徽省环保局负责人坦言：安徽已建成的九个污水厂两个在正常运转，一个半在“半”运转，还有五个半在“晒太阳”。 亳州、滁州两市污水目前全部直排淮河，蚌埠近40万吨城市污水也只有15％左右得到处理。除了污水处理厂“停产罢工”外，更多的企业则是花样翻新地向河里排污。排污设备不能正常运转的根本原因就是缺钱。

　　真的是缺钱吗？据统计，淮河流域十五以来GDP以年8％以上速度增长，其中工业产值以年20％的速度增长，而安徽省的治污项目按“十五计划”只完成了一半还不到。经济的快速发展与淮河治污工程的滞后，使淮河离变清的目标日渐遥远。

　　花费了10年时间、数百亿资金的淮河治污，直到现在也没有根本改善淮河水质。这个结果，使我们深刻认识到水污染治理的长期性、艰巨性和复杂性，面对现实不得不引起我们深深的思考。为什么有了治污的政策，也拿出了巨额资金，却仍然换不回一条清澈的淮河？为什么面对各级政府布下的层层治污防线，污水还能一路畅通。全国人大环资委的检查报告认为，淮河流域治理十年，有些企业偷排偷放、屡禁不止，说明只靠行政、经济手段不能从根本上遏制这种行为，必要时应追究其刑事责任。据了解，自1997年刑法增加“破坏环境资源罪”以来，全国因触犯此条而受到司法处理的屈指可数。我们以污染大户莲花味精集团为例，2003年莲花味精因偷排被处以一千一百多万元的经济处罚，今天莲花味精又因为排放超标40多倍，受到项城市环保局罚款一万元的处罚。但莲花味精每偷排一天污水，就能得到省下近10万元的排污费。事实上，在淮河流域，类似这样的企业并不是个别现象。阜阳市的环境污染事故也是以经济和行政处罚为主。2000年5月18日，阜阳市发生了6名农民在排污口取水被污水中散发的高浓度硫化氢熏倒致死的事件，事故发生之后，当时的环保局长、建委主任都受到了行政警告的处分，但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职务。周口市检察院公诉处常务副处长郭煜说，“周口市检察机关公诉部门从来没有受理过有公安机关侦察的，涉及环境污染方面的案件，更没有提起公诉的，所以在周口地区范围之内，因为环境污染而受到判刑处罚的更是不存在。”不仅仅是河南周口一地，据了解，迄今为止，整个淮河沿线地区，尚没有一个人因为导致严重污染而被追究法律责任。在污染问题上，法律的威力不足以使污染者却步，在环境保护问题上，我们的法律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全国人大环境资源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叶如棠告诉记者，“周口的莲花味精集团因为偷排曾经被国家环保总局罚过一千多万元，之后依然偷排，很多像它这样的企业我们有没有一个更严格的办法来处理它？我觉得还是要法律赋予这个责任。”“有法必依，执法要严，要从亿万人民群众的利益出发。” 国家环保局副局长汪纪戎也提出：确实需要考虑环境的承受能力，加大产业结构调整力度，同时完善法律法规，解决守法成本高、违法成本低的问题。河南省政府一位主要领导说：“如果治理淮河污染到了不处理几个市、县长就推动不了的时候，那么我们将毫不犹豫会这么做。否则，我们将成为淮河的罪人！”

　　从“中华环保世纪行”打响治淮第一枪至今已10年了，披露淮河污染从当年的一枪已发展成今天的“枪炮轰鸣”，由此引发的治淮“零点行动”堪称建国以来规模和力度最大的一次治理河流污染的政府行动。淮河今天的现状向我们提出了尖锐的问题：环保究竟是挂在嘴上还是落实在行动上？处理污染制造者究竟是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重还是以企业部门的局部利益为重？科学的发展观怎样才能取代扭曲的发展观？法律之剑何时才能挥向环境污染制造者？针对淮河存在的问题，有关部门将如何采取措施更好地进行督促检查，各级地方政府又有什么得力举措，如何对本地区环境质量负责？

　　淮河两岸的人民希望淮河水能早日变得清澈，还他们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淮河污染不仅仅是一条河流水质的问题，更是两岸亿万百姓的根本利益问题。人民论坛杂志记者欧阳敏

作为淮河儿女的我，关注淮河是我的职责和义务，尽管现在的我还没有真正的为他作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