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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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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3 16:5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发表日期:2005年7月6日  出处:《南风窗》杂志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阳敏 发自湘渝黔
说起“边城”,人们就会想到沈从文笔下那个山水如画、民风淳良的地方。但许多人并不知道,“边城”并非沈从文的故乡湘西凤凰县,而是与之相隔200多里路程的湘西花垣县茶峒镇。
   茶峒的位置很特别,她恰好位于湖南、贵州和四川(现划归重庆市)三省临界之处,一条清水江从三省间贯穿而过,因位于洞庭及沅水上游,自古便是有名的水埠,与里耶、甫市、王村同为湖南四大名镇之一,因商贾云集,有“小南京”之称。
   相邻的贵州省松桃县、四川省秀山县和湖南花垣县一带的许多人家,原先是靠着水路谋生,从上游装上桐油等物品,沿清水江经沅水运到下游城镇,再换了布匹和棉花等运回。据当地的老人讲,解放前,从上游的松桃放下的木排,每天会集在边城这个大码头里,绵延两里路长。
   但今天,人们再到边城,却发现它已濒于死亡。短短数十年,清水江沿岸城镇从原先依赖水路的繁华,到后来的逐渐衰落,再到今天的濒于死亡,其间呈现的,是乡土中国变迁的一个缩影式的苍凉图景。

矿业的畸形崛起

   三省交界的“锰三角”内,无论湖南花垣县、贵州松桃县或重庆秀山县,都将矿产业视为经济“命脉”。
   去年12月28日,花垣县县长宛庆丰“在政协花垣县六届三次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2004年,……创造了我县改革开放以来最快的发展速度,经济增速居全省首位,在全国县域经济提升最快的百县(市)中,名列第27位……全年可实现国民生产总值112459万元,比增20.9%。”宛庆丰又于同月29日花垣县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宣读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与2002年和2003年相比,经济增长速度分别提高24.4和8.3个百分点。”
   其中,工业增长值占花垣县GDP的比重达53.45%,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68%,而该县的主要工业产品即电解锰、电解锌。花垣县发展计划局局长熊民在去年底人代会第三次会议上说:“我县锰、锌产业的不断发展壮大,确立了全国乃至全球锰、锌产品生产基地的地位。”
   “整个花垣县的经济可以讲都是由矿产业带动的,原来花垣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县,人口多,土地分散,”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由于经济建设方面追求短、平、快,走‘矿业粗加工’的路子,粗加工原矿石,甚至卖原矿石。”据悉,花垣县在大力发展矿产业之前,GDP居湖南省倒数第二位。
   据花垣县经贸局提供给记者的一份材料显示,花垣锰、锌资源存储量为3112万吨和528万吨,乐观地估计也仅够开采25年。“花垣县的矿产资源已经开发了将近70%,还剩30%。原来品位低的矿石没有人要,现在因为矿少了,加上提炼工艺也有提高,贫矿也有人要了。”一名业内人士说。
   花垣县早在1985年便有了电解锰厂,贵州省松桃县则从2002年开始发展这一产业,于是清水江上游的松桃县境内一下子冒出了十来个万吨级以上的电解锰厂。可见,经济后起的松桃县又走上了花垣走过的老路。
   据了解,因为大力发展电解锰产业,松桃县的年财政收入增加了近4000万元,同时又解决了清水江上水坝发电卖不出去的难题。4000万元,对于一个几乎没有其它产业的县级财政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数字。
   耐人寻味的是,目前在松桃开办电解锰厂的老板大多是湖南人。“因为湖南比贵州早开发矿产资源,部分人先富起来了。现在,湖南的矿开采得差不多了,贵州的矿产资源还很丰富,这边人就过去开厂了。”此业内人士人介绍,贵州那边正大力招商引资,很欢迎湖南人过去开厂。
   “这是掠夺性开采!矿开完了怎么办?”一名政协委员说此话时,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现在是只要钱,不要老百姓的命。有些官员为了追求政绩,为了升迁,踩着几十万老百姓的肩膀往上爬!”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政府官员都清楚,以清水江目前的污染状况,至少需要200年的时间,江水才会自然恢复到从前的水质。但厂子依旧越开越多,这里面有追求政绩的因素,也有各种有待查证、盘根错节的原因。比如,花垣县某村长私下告诉记者,原先虎渡口大坝那边几个万吨级电解锰厂就没有得到环保局的批准,厂子砌地基的时候,环保局的官员还来阻拦过,后来不知何故,县里还是批了。
   据悉,花垣县在建的一所“城北边城高级中学”,预计耗资7000多万元,占地270多亩,招生约3000人。这所被当地人称为“贵族学校”的高中,据说已在国内外广纳名师,并预备向湘、黔、渝两省一市边区招生。但老百姓心里都清楚,就读这样的学校一般的平民子弟是轮不上的。而矿山大老板们又为此类工程贡献了很大力量,“一个矿老板捐一幢楼,有出200万、300万的,也有出400万、500万的”。此事花垣县长宛庆丰在上述《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有记载:“今年,振兴、汇银、衡民、太丰、中发、汇丰、东锰、峰云等8家企业积极投身光彩事业,为边城高级中学、城镇建设等捐资2000多万元。”民间甚至传闻,身价高的一些矿老板,遇事只要打个电话,县里面的一把手、二把手都要及时赶到。
   矿产业膨胀发展,富了政府财政,自然更让一批矿山老板们腰缠万贯。长沙的记者到花垣县城一看,十分感叹:“这里跑的轿车比省城长沙都高档,宝马、奔驰,随处可见。”花垣县政府一名官员同朋友闲聊时说起,某矿山老板的儿子一日到长沙赌博,进场就撂下一句狠话:“老子今天只带了20万,搞完就走。”

“三不管”的尴尬

   “锰三角”到底是富了还是乱了?当地百姓又从矿区的发展中受益多少呢?
   在边城的对面,两省一市的交界处,有一片小山头,解放前被称为“三不管”,即湖南、贵州和四川(现划归重庆市)的政府都不管。“旧时,要杀人放火都到‘三不管’”。边城的老人们说。
   “其实湘、黔、渝交界边区的许多问题,都是‘三不管’的问题。”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协委员说:“边区赌场为什么屡禁不止?抽根烟都可以转三个省。头天晚上晓得湖南这边要来查赌场了,第二天一早赌场就搬到贵州去开了。”
   “抽根烟都可以转三个省”,这个说法很形象。从湖南的茶峒镇到重庆的洪安镇,你只要花上一分钟,走过清水江上连接两地的茶洪大桥就算是跨省成功。过桥后,沿河可见一条小街,沿小街往左手边走几分钟,过一条小沟又是贵州松桃县的地界了。
   随着“锰三角”矿产业的“蓬勃发展”,湘、黔、渝边区的毒品和枪支也日益泛滥,引发了诸多社会问题。当地盛传,花垣县某硫化锌浮选厂的大老板,开矿多年,不仅公、检、法通吃,甚至公开将枪支挂在腰间,又因吸毒日久,最后全身换血才保住性命。
   因为老板多,不少人吸毒,也就引来了毒源。“开厂子的本来多是当地的痞子,就算是官方搞的,也多要请痞子管厂。”当地知情人说,从少数人吸毒开始,到诱骗他人吸毒,如今“锰三角”已是毒品泛滥,警觉点的人在外一般不抽别人散发的香烟。
   同样,枪支也在“锰三角”一带泛滥,持枪人不在少数,一旦发生小口角即动刀动枪的事情,再平常不过。记者头天到达花垣县前往边城,因路上堵车,临时在途中的团结镇镇政府前下车,即见该镇医院门口有大批群众围观,进医院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急诊室的椅子上。经询问得知,此人因为与人发生矛盾,刚在镇上被人用枪打了,生命垂危。
   而另两名记者乘中巴前往边城,不知何故,途中司机竟神态自若地从右手边储物箱中拿出手枪,在乘客面前晃动。矿老板之间“火拼”的事情也不少——据民众反映,前不久花垣县即有一个矿山和浮选厂,因为买矿和欠账的纠纷,“下了最后通牒”。
   据了解,贵州松桃县境内就有不少地下兵工厂,能够制造多种型号的枪支,这在客观上也为枪支的泛滥提供了基础。

小河边的“结石村”

   对于清水江,沈从文在《边城》中有如下描述:“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都可以计数。”而记者在与茶峒镇相邻的团结镇下车步行,却意外见到了骇人的景象。
   眼前一条数米宽的小河,上端有两条支流汇入,呈现“丫”字状。令人吃惊的是,小河主干道上的水流竟是红、灰、白、绿等颜色混杂而成的略带粘稠的液体,细看其右上方汇入的河水为灰白夹杂浅绿的颜色,而左上方汇入河水则为赤红色。一问当地村民才知道,之所以此处河水如此奇特,在于附近开设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硫化锌浮选厂,而这些工厂直接将含有化学物品的废水排放江中,不同品质的矿砂经冶炼提纯后产生的污水则呈现不同颜色。
   花垣县团结镇长新村湖桥坪正是这条小河的流经地。见记者拍照,村民纷纷围上来,向记者讲述水源重度污染带给他们的困扰。
   “你看看那口水井,我们全村多数人都靠它喝水煮饭,现在不晓得去哪里取水。”一个村民往河边桥头方向一指。
   原来正值春夏之交,涨起来的洪水将村口紧靠河边的一口水井淹没了,河中污水倒灌进井中,现在看得到的只有方方正正的井沿。
   临河的刘明芝一家就住在紧挨水井的地方,和方圆数十里的人家一样,深受其害。因为没有任何干净水源,刘家只有将屋前的一丘田空出一个角,不插秧,人田同用水源,因此田里也不再施用化肥和农药。
   “如果禾苗长高了,还没得水源,也不能用农药、化肥。”刘明芝说,至于从前残留在田里的化肥和农药,他们家顾不了那么多了。况且,农田早已受到污染水源的影响,原来一丘田(合2.5亩)可产出30多担谷子,但是现在只有20来担。
   “对面山上砌了个尾沙坝,专门拦截那些冶炼厂里流下来的污水。”刘明芝说。但尾沙坝拦住了部分尾沙,污水却照样要流入河中,村民们头上顶着这样一大盆污水,一下雨就感到心惊肉跳。村民纷纷摇头:“负责尾沙坝工程的那个人是县环保局派来的,我们打他手机,通了他也不接。在路上碰见村里人,他开车掉头就跑。”
   暂不谈垮坝的危险,拦住些尾沙还是有用的。尾沙即冶矿后余下的残渣,直接排入水中不但严重污染水源,还有淤塞河床并引发山洪的危险。
   据村民反映,由于该村附近选矿厂建立已约10年,百姓受其危害日久,村子里约有90%的人患上了肾结石。刘明芝的丈夫也是其中之一,如今,这个30出头的男子,看上去形容槁枯,再不能干重体力活,买了辆小货车做出租生意赚点钱,家里的农活、重活都靠妻子。两个正上学的孩子,让家中经济负担沉重。
   这条“丫”状河再流淌不远,就汇入了那条养育了湖南、四川和重庆四县十余万人的清水江。
   作为锌矿和硫化锌浮选厂最集中的地方,团结镇多年来形成了一道特别景观——每天凌晨两三点钟,大小车辆就忙碌起来,一车一车的人从相邻的茶峒镇被拉到团结镇,给矿山老板打工选矿,到了下午4点,车子又陆续将人送回。许多选矿人都是妇女,一天能得十一二元的工钱。
   记者采访时曾寄宿在茶峒镇某农家,一天上午,屋主家里匆匆跑进几人,似乎有要紧的事相告。后来听屋主说,当天他在矿山选矿的侄女被矿石砸断了手,被送到医院,需要3000元的押金,所以家人赶来求援。“我这个侄女去年选矿总共得1000多元钱,但老板一直不付,没办法只能继续在矿山继续干。现在砸断了手,也不晓得医药费朝哪里要。”
   花垣县团结镇癞子堡位于采矿多年的所谓“国营开采区”,据村民讲,“山体里是洞下有洞,洞上又有洞,山上一放炮,人站在屋里都会跳起来。”现在癞子堡山体内部几乎被开采挖空,已经开始塌方,周围民居的墙也开始崩塌,居民的生命安全面临十分严重的威胁。
   而居民的搬迁问题,因为“老百姓和政府两边无法协调,谈不拢,一直搬不成”,村民说。记者了解到,村民提出的要求很简单:搬迁到有水源的地方。团结镇镇政府不赞同村民迁出该镇,但在该镇地域内却几乎无法找到有干净水源又能容纳移民的地方,双方因此僵持不下。
   在搬迁过程中普遍发生的搬迁费并不发到移民手中,而是交给接收地的政府修建新的移民房,因此移民往往要为购买价位偏高的新房而贴钱给政府的情况,村民都很清楚,也因此不肯搬迁。

农、渔、旅游业受重创

   畸形的矿产经济带来的严重水污染,不仅威胁着沿江十数万群众的生命安全,也沉重打击了当地民众先前所依赖的经济命脉:农业、渔业,同时影响了当地未来发展旅游业的规划。
   “沿江一带浇灌稻田向来都是引江水,自从江水受污染之后,稻谷多空壳,多火焰包,产量减产很多,农民得不偿失,就纷纷将水田改种旱地,免得麻烦。”对当地情形了如指掌的一名村长对记者说:“现在很多人家只种一小块水稻田,供自家吃,还有些人家干脆就不种了,买米吃。” 所谓火焰包,即稻谷壳中无米粒,只有一包黑黑的如同焰火药的粉,村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火焰包”。
   在茶峒镇隘门村稻田区务农的杨昌贵夫妇告诉记者,自2003年来将水田改种包谷已经两年时间。目前他们种一亩田可产包谷约700斤,每斤包谷售价约0.7元,如果种水稻,原来产量大约650斤,每斤售价约1.3元,同等情况下,每亩纯收入比种玉米高出200~300元,但如果仍然种植水稻,则亩产大米约500斤左右,却要额外增加许多人工、牛工、种子、化肥和农药方面的投入。在收入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改种玉米就省事许多。
   据了解,引清水江水灌溉的农田大概有几十万亩之多(光其上游的红卫坝就可灌溉6万亩农田),按每亩水田损失200~300元计,每年因矿山污染而给“锰三角”一带农业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
   许多地方,比如茶峒镇的隘门村和水井村,村民干脆把田包租出去,专靠四处赶场在集市上做点小生意赚钱谋生。“这里是三省交界处,附近每天都有乡镇赶场,365天哪里赶场,他们就去哪里。”村民告诉记者。
   而沿江渔业则更是因矿山污染而遭遇毁灭性的打击。比如边城,早先是有渔业社的,社里有好几百个渔民,每天打鱼少则30斤,多则50斤。但现在因河中无鱼可打,几乎不再有纯粹的渔民。
   该地区位于连绵不绝的武陵山脉脚下,即武陵源景区的周边地带,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可供开发。但由于江水污染日益严重,游客逐年减少,这同样给当地的旅游业造成了巨大损失。记者从主管边城开发的官员处了解到,边城旅游开发属县重点工程,县里还专门成立了开发指挥部,总预算为1.2亿元,目前投入已达3000万元。
   边城的旅游开发尽管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无论开发的官员还是百姓都十分担忧,上亿元的旅游业投资很可能会因为清水江的污染而白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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