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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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
做环保,在我看来有三种人:一种是以环保为工作的人,大部分是半情怀半工作的状态;一种是污染受害者,他们因为环境受害而奋起反抗;最后一种就是在地的环保志愿者,他们始于对家乡的热爱。
说起来后面两种都应该算是污染受害者,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他们生活的地方。他们的工作,他们的正常生活以及亲人们,都在那片土地上,所以他们做环境保护所要面临的,是地方各种势力的压力 。但是他们对环保的推动力却又是不可取代的。所以很多做环保的人始于最初的一种情怀,但是随之而来的压力,我们所面临的考验,能够继续一腔热血的,所剩无几,无论是源于恐惧还是失望。不过,不得不肯定的是:面对污染,能够站出来说不的,实属难得,无论是中途放弃还是仍在坚持,我们都应该去敬畏。宁德的这群人,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他们在面临恐惧和压力面临,仍听从于自身的价值观,这是需要强大的信念的支撑。
文/宁德环保志愿者 尤勋
多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有关美国总统佛兰克林·罗斯福提出的“人的四大基本自由”理论,即他于1941年在美国国会大厦发表演说时提出的“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贫困及免于恐惧的自由”,我对所谓“免于恐惧的自由”是完全没有什么认识的。可能当时年轻的我对于“言论自由”和“信仰自由”更容易理解一点,虽然也流于肤浅。 但是越到后来,我越深刻地意识到,所谓“免于恐惧的自由”才是公民社会所有的自由权利中最重要的权利,是一切自由的基础。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做基础,所谓“言论自由”、“信仰自由”也将成为空中楼阁。 “免于恐惧的自由”简单点说,就是你不会因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使得自己或自己的亲人处于可能被报复、被迫害甚至是死亡的恐惧中。 举例说,如果领导让你给他提意见,让你畅所欲言,你要说:“领导我可要批评你,你工作得也太拼命了,你也得注意休息”云云,行,你挺懂事,你可以不用恐惧了。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恰恰是因为你并不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和家乡宁德环保话题结缘,始于两年多前,而标志性的开端是僧人望云的一次举牌。 这次望云和尚的举牌带起了一波网络关注宁德镍合金的话题,但接着我听说除了望云和尚家人受牵连,网上发表或转发有关话题的当地人纷纷被约谈。而我本人也仅仅因为一条不痛不痒的评论后转发的微博,麻烦到教育局某领导亲自来我任职的学校“教育”我。
如我后来的文章中提到:“因为转发有关反对镍合金项目的帖子,我的一个朋友受到威胁,来威胁他的不是义联公司的人,而是有关他饭碗的上级主管部门,然后是公安;一个勇敢的僧人举牌抗议镍合金项目,来威胁他的仍然不是义联公司的人,却是他的老父亲第一时间被请进了公安局,然后这个僧人也很快感受到了来自他的上级主管部门——宗教界的压力;然后是我,我在一个不知是否有官方背景的微博主发的一条‘如果让你做一天宁德市长,你最想做什么事?’的后面,跟了一条反对镍合金的帖,来找我谈话的自然也不是义联公司的人,而是我的上级主管部门——教育局。”
显然所有的这些来自官方动作就是要让民众因恐惧而不敢再发声。
但我这个人是弹簧性格的,“教育”过后更被激发了怒火。因为他们竟然连这样微小的声音都不容。他们不让人民发声,那么我更要来发声,而且要点出那个宁德镍合金行业幕后最大的保护伞,让他到台前来。
于是我写出了那篇《关于宁德镍合金七问廖小军书记》。
这篇文章的初衷就是来破除宁德人民的恐惧的。后来虽然很快被删除,但是在去年12月20日,义联联德“试投产”,两个月后“宁德家乡守护者”成立,不久我又把这一篇文章通过微信分享出来,并在几天内刷出近十万的阅读量,正式开启了这一波的宁德环保风暴。
随后发生了许多事,包括“3.23叫停海和实业”、“举报义联联德违法生产”、“6.18鼎信三期的环评听证会”、“6.24《新京报》报道宁德镍合金环评造假及污染”、“7.14‘宁德守护者’进京领取‘中外对话’‘最佳公民记者奖’受阻挠”、“7.28鼎信围堵志愿者事件”。
与志愿者行动如影随形的是当局不断的打压。先是志愿者兰弟弟,多次出现在《新京报》的照片中,被原用工单位告知,他们已经不方便再雇佣他了。志愿者董细尤,经营的公司近来遭遇多名股东撤资,最终破产。然后是我,从原来任职的职业中专学校被“交流”到宁德市蕉城区几乎是最偏僻的一所小学。再然后是一名发帖的村民先被警告,接着在自己的村里被预先埋伏的便衣以无证驾驶摩托逮捕,行政拘留了五天。
他们就是要让民众恐惧。
志愿者们的努力,以及外界的关注并没有让宁德市有关领导更顾及民意,9月27日,福建省政府与中国铝业公司签署《铜冶炼基地项目合作协议书》。
我们没有赶走狼群,又迎来了恶虎。愤怒的我写出了《感谢廖小军书记,喜迎中铝集团,别了习总的绿水青山!》,两天刷出破十万的阅读量后很快就被删除了。然后就有了“10.04举牌事件”
举牌后三天,我又写了有关此次举牌的文章《宁德市政府,你的节操已经碎了一地!》,这一次竟然在几天内创下了七十万+的阅读量。
正当我以为民众将被从恐惧中解放出来的时候,更大力度的打压接踵而至了。借着不久后“青运会”部分项目在宁德举办的时机,有关部门开始行动。先是举牌的五人中两个人以其它名目被行政拘留,一人被调查。同时更多我们的朋友被约谈。接着有关部门除了给公职人员进行“镍合金无污染”的洗脑“教育”,更给他们上紧箍咒,禁止他们转发有关镍合金污染及反对中铝集团铜冶炼项目的文章。
被拘留的兰弟弟本来可以提前出来,勇敢有担当的他拒绝了,坐满15天离开。但他却从政府的牢笼又进入了家庭的牢笼。被吓坏的家人禁止他和我们的联系。
她们本不该害怕,但是她们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解雇兰弟弟那家公司老板本是兰弟弟的朋友,但是他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董细尤的朋友都是他的发小和铁哥们,他们本来不会撤资,但是他们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的一个学生给我发信息说他不能再帮我了。他一直是支持我的,但是他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一个朋友传来一张他的表妹拍摄的照片,被我用在文章里,领导找她谈话,让她怕得够呛。她其实没有做什么,但是她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们后来几篇文章的阅读量都不高,想来跟公职人员不敢再转发我们的文章有关。他们本不至于此,但是他们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本人除了被调查,还被“好心”地劝告我的所作所为不但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可能会威胁到家人孩子的安危。我想我只是爱家乡,怎么就跟无恶不作似的?香港黑社会都知道“祸不及妻儿”,但是我们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朋友们,在这样一个国度,恐惧是正常的情绪,没有什么丢脸的。但是我纵然心怀恐惧,却仍然会坚定地向前!
这就是我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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