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集团一些幕后动作：傍完官员傍环保

naturaller · 发表于 2007-10-13 01: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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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海南之后才是云南”

  2007年3月28日上午，绿色和平北京办公室，“金光集团破坏海南自然保护区”发布会之后，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云南之后是海南，金光集团APP看来要把中国的生物多样性吃光榨尽啊？”
  这位嘀咕的老兄显然是位新手，他不知道，海南之后才是云南。虽然云南的事情被频繁曝光，导致社会一时误会以为印尼的金光集团是先在云南下手。实际上，金光集团在云南布局，不过是2002年左右的事，而在海南的扎根，却可以追溯到1994年前后。现在海南全省哪都是桉树，霸王岭、尖峰岭等几个保护区周边全是“桉树部队”——当所有的山都种成一种树的时候，你会发现，森林像阵列森严、刀枪齐整的步兵，像军团蚁，像一张张令人窒息的绿布。
  1997年，金光集团在海南的子公司金华林业公司，开始在临高、儋州、白沙、琼中等市县营造10万亩示范林。主要树种为巨尾桉、尾叶桉和马占相思树，获得成功。比较好的浆纸林年最高产量每亩达到4立方米，6年采伐期可达24立方米，达到世界较先进水平。截止2004年底，该项目总计造林97万亩，但与项目规划的350万亩浆纸林建设目标尚有较大的差距。海南省政府分析其进度不够快的主要原因有：一是亚洲金融危机，影响了金光集团在海南的投资力度；二是海南是雨季造林的省份，连年不断的干旱天气使造林进展不很顺利；三是金光集团是外企，适应国内的经营环境有待时日；四是项目实施的过程中，金光集团的造林模式较为单一，影响取得林地。
  1999年2月6日，海南省二届人大第二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建设生态省的决定》；3月30日，国家环保总局正式批准海南省为我国第一个生态示范省；7月30日，省人大常委会第八次会议批准《海南生态省建设规划纲要》，赋予了海南建设生态省的法律地位，这是对海南跨世纪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充实和完善。《纲要》指出，1999年之后，要“大搞植树造林，实施350万亩浆纸林工程”，在生态产业建设中，实施“350万亩纸浆林工程：营造350万亩以马占相思、桉树、加勒比松为主的浆纸林，年产木材300万立方米，为金海浆纸厂提供造纸原料”。
  发布会之前，绿色和平森林项目主任刘兵问我：“知道金光在云南最新的进展吗？他们好像要撤出云南了。”
  我表示对此完全不知情，也不相信。对于这样一家需要疯狂扩张种植面积以满足其单一原料需求的纸业大鳄，怎么可能放过光热条件如此好的云南？怎肯放过成千上万年的天然林积攒囤蓄而成的“土壤肥力”以养育其六年就要收割一次的最佳浆材？怎么可能不在云南大种植桉树？虽然在中国国家林业局的“林浆纸一体化规划”中，并没有云南。
  发布会上，刘兵用“鹦哥岭悲歌”作为他报告的主题。他们在半个月前的现场调查证实，金光集团在海南的自然保护区鹦哥岭内，种植了至少8943亩的桉树，这还不包括在保护区的核心区的种植的数量。刘兵等人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到达了保护区的核心区，核心区内至少种了上千亩的桉树。
  鹦哥岭自然保护区成立于2004年7月，而这些桉树都是在2005年和2006年种的。为了种桉树，金光集团在海南的子公司金华公司，修了一条盘到山顶的道路，道路至少7米宽，20公里长，远远望去，一条巨大的伤疤如毒蛇一样勒紧了保护区的要害。因此，绿色和平对金光集团破坏鹦哥岭生物多样性的指控中，除了在保护区核心区种树，除了大量种植人工纯林桉树，除了在水源林保护区种大面积桉树，还多了一条：修路毁坏生态。

二、金光集团过去喜欢傍官员

  在我十多年的新闻从业经验所见识到的企业中，没有一家企业像金光集团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好多人一提到金光集团，都要哆嗦那么一下。我个人也因为写金光集团的稿件，而“严重伤害了云南人民的感情”。有意思的是，金光集团很重视媒体维护和客户维护，摆出非常坦诚的面相，多次盛情邀请生态专家、媒体、纸用户一起参观他们的生产基地。好多专家、媒体、客户一旦正式与金光集团接触之后，都开始大力宣传金光集团的“正面”。不知何故，他们的态度都会变得暧昧起来，躲躲闪闪地说金光集团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造纸型环保集团。中国造纸业的一个全国性学会，曾经在提交给中国科协2005年学术年会的一份报告中，以科学家的名义，强烈要求政府在全国大力发展桉树造纸业。
  金光集团的所有项目都是与各个省份的一把手或者二把手签订的，具有强大的法律合同效力，下级政府再有意见，保护区再有法规，也不敢反抗。他们摆出帮助地方发展的嘴脸，拿出诱人的报告和动听的言辞，与许多“关键先生”结下了战略性友谊。
  我一向相信中国的官员没有那么笨，他们也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就出卖可怜的良知。他们更大的可能是被写得非常“性感”的报告给勾去了魂，给蛊惑了。他们希望支持一个项目能带来业绩的腾飞。然而，有时候，由于他们的知识局限和专制作风，他们恰恰中了一些金元集团的圈套而不自知。而这种圈套就是这样的，你一旦掉进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圈套越勒越紧，同时拼命帮助圈套说好话，封杀反对意见，把不可原谅的错误打扮成伟大的成就。
  云南省省长徐荣凯在去年的干部换届中下台了。这位清华毕业的高才生一直受到清华大学的热烈支持。每当我与清华系的学生谈起云南的生物多样性危机的时候，他们总是唯恐我说出什么对这位徐省长不利的话来。徐省长下台之后，云南省对金光集团的项目仍旧很微妙。金光集团是有史以来云南引进的“最大外资项目”，虽然许多承诺未必兑现，但已经让云南省官员为之骄傲和激动。
  事实证明，云南省拿宝贵的生物多样性资源去换取纸浆，与当年拿宝贵的生物多样性资源去换取橡胶一样，是个愚蠢的错误，不但不可能把云南的农民拯救出贫困，不但不可能让云南的税收高上一个台阶，不但不可能让云南官员的政绩多一点绿色，而且，对云南的生物多样性正在形成毁灭性的打击。金光集团目前在云南已经种植了将近100万亩的桉树，其毁坏能力相当可观。而如果其预定目标2200万亩以上的桉树林都如约种上的话，云南不知道要砍掉多少天然林。天然林消失了，云南的生物多样性资源就是幻想和神话。
  海南的项目在1994年前后就似乎已经定局。2007年3月29日，金光纸业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军说，金光在海南已经种植人工林110万亩，帮助海南森林覆盖率提高了2.36个百分点。他们仅用18个月就建成了世界上最大、最自动化、最环保的单一制浆生产线，至今已生产纸浆189万吨。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时也是一个关键负责人与金光签订了“土地承包协议”。当时有消息说，海南森林面积的15%左右都要种上桉树。这一点在海南的报告中也得到了陆续的证实。在2006年12月份召开的生态省建设会议上，海南省拿出的炫耀报告中，说这几年重视引进大项目，既保护了生态，又减少了排污。列举的金光集团在洋浦的纸浆厂，排污口COD（化学需氧量）才100左右，而国家规定的造纸厂排放标准，是420。
  海南省委书记汪啸风现在也已经离职，他听到金海浆如此重视环保的消息当然是很高兴的。但是，如果他知道海南的特有物种海南长臂猿由于桉树林的步步紧逼而栖息地紧迫，只剩下十多只的时候，他的心里会作何感想？海南长臂猿被国际灵长类大会列为中国最濒危灵长类动物，2007年喜添一个新宝宝后，数量才达15只。
  金光集团何止在云南海南，这家中国目前市场份额最大的造纸企业，一贯坚持的是“南桉北杨”的策略，他们在福建，在广东，在广西，都已经种植桉树多年；在河北、河南、山东，其杨树部队也在全力挺进。预计不久的将来，这家金元帝国，很可能让麾下的桉元帅和杨将军，把中国“划江而治”。全中国可能由此，生活在新型的“绿色恐怖”之中。
  而图谋在中国发展纸浆基地的又何止是金光集团，全世界的木浆造纸巨头都想在中国“租地种树”，以帮助中国解决用纸需求问题，否则，中国人会因为没有纸用，而“像缺少粮食会饿死一样”（王军语），被时代抛弃。速生的桉树六年就可以砍伐一次，速生的杨树也只需要五六年就可成为良好的“浆材”。何况，中国本土的造纸业，由于草浆造纸的污染很难治理，近年来也纷纷转向了木浆，而木浆最理想的材料，就是“南桉北杨”。
  2007年3月29日，金光集团在海南又一个160万吨的纸浆项目正式开工建设，这一次，海南的省委宣传部没有邀请驻海南的“中央媒体”参加炫耀报道。金光集团在海南的处境，随着官员的变迁和环保要求的日益硬朗，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三、如今开始努力傍靠环保

  金光集团在海南全省到处都涂上了“生态营林，环保制浆，绿色造纸”的广告语。这家企业对当地政策的支配力斐然可观。在2005年3月23日举行的“海南省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新闻发布会宣传稿上，海南省这样替金光集团说话：“实施林浆纸一体化项目，使海南山区不仅可以大面积造林，而且可为当地解决交通不便的问题。如为了肥料、苗木、伐木运输方便，在各林区新开和整修林道，为当地农民的出行提供了极大的方便；通过组织当地百姓参与速生丰产林建设，不仅获得了直接的经济收入，使大部分农民学到了现代化的营林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而且改变了当地刀耕火种的思想观念，极大地提高了劳动者素质，为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浆纸林项目的实施，不仅能大量安置当地农民就业，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而且还能为当地吸收优秀人才。”
  2005年之后，金光集团开始加大对中国人民的慈善，至今已为海南公益事业投资2000多万元。显然，他们意识到，与在各地的投资能够大力“帮助农民摆脱贫困”的宣传一样，金光集团的“环保和教育”慈善投资同样能迷惑很多人。这些让人心软的活动，能很好地遮掩他们破坏中国生态的劣迹。
  这几年，金光集团在环保和教育的“公益投资”比比皆是。2005年3月28日，海南金海浆纸业有限公司投产，金光集团总裁黄志源向省政府承诺捐赠5000万元人民币，成立“海南金光助学与环保基金会”，并表示该承诺将在5年内分期兑现。2005年12月底，金光集团向海南大学捐赠100万元设立贫困大学生助学基金，其金光助学与环保基金会成立仪式同时在海南大学举行。基金会宗旨是保护海南环境，支持海南教育，促进社会和谐发展。基金将主要用于资助海南教育事业，努力提高海南环保质量，并奖励林浆纸一体化先进代表。
  2007年3月28日，金光集团黄奕聪基金会筹备处在海口向海南金海浆纸业有限公司捐赠1000万元。这1000万元就是金光集团兑现在2005年3月28日对省政府的“年度承诺”。
　　2007年3月28日，金光集团APP中国总部总裁助理黄杰胜表示，金光集团在中国的捐赠已超过2.7亿元，黄奕聪基金会筹备处助学活动2006年9月1日在镇江市启动，至此，该基金会在国内的捐赠活动逐步推广到金光集团APP（中国）各企业所在地区。而海南金光助学与环保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先后资助“达维”台风受灾区灾后重建工作，设立“海南大学生金光贫困大学生助学金”，捐资临高、儋州、洋浦、琼中等地区开展教育、文化活动，资助省林业部门、环保部门，资助海南省“西部开发助学工程”等共计699万元。

四、谁能给金光正名？

  2006年10月31日，我在人民网上发表了一篇《金光集团遭遇“慈善和公益”质疑》的长文，文章认为，金光集团首先要把“生产过程中的环保搞好”，然后才有资格讨论“有了钱之后的行善”。如果生产过程对中国的生态产生了严重的破坏，事后花再多的钱购买慈善，只能显得益发的心虚和虚伪。
  当天下午，金光集团就打电话到人民网，谎称已经和我沟通过了，说“冯永锋承认这篇文章不是他亲自写的”；云南省委宣传部给人民网打来电话，发来传真，要求把稿件撤下。我在文章中列举的三位云南专家，迅即遭遇了云南省有关部门的追查。2006年11月1日，中国纸业网上，发表了一篇金光集团资助的来自广西贫困地区的吉林大学学生“马玉凤”的文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由于当时我的文章署名前加了“光明日报记者”六个字，随后不久，我的单位光明日报社就收到了来自云南省委宣传部的传真，说我的报道“严重伤害了云南人民的感情”，要求对我进行严厉处罚。
  金光集团本来就善于进行各种政治公关和商业公关，中国造纸学会之类的组织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而人民网在接受了金光集团的广告之后也开始变得沉默。接着，他们把目光盯向了中华环保联合会。
  2006年的某一天，金光集团邀请中华环保联合会副秘书长李恒远等人，组团参观金光集团的各处功德。2006年12月21日，中华环保联合会有关人士公开肯定金光集团在环保领域所作的努力，称其位于苏州的一纸业公司实施的林浆纸一体化产业模式，是解决中国造纸原料不足、改善造纸行业产业结构及环保落后现状的重要途径。
　　此前，在2005年中华环保联合会成立之初，该团体曾大力支持浙江省饭店业协会禁用金光集团生产的所有用纸，并表示愿意帮助浙江省饭店业协会与金光集团打名誉侵权官司。
　　对于这样前后矛盾的态度，李恒远接受采访时解释说，中华环保联合会起初对其他环保组织发起的“反对金光纸业公司严重地破坏生态、损害环境的行为”的活动不是很清楚，后来通过实地考察，证实当时的认识是有偏差的、不全面的。“此次授予其环境友好称号就是为了给它正名。”
　　绿色和平森林项目主任刘兵反驳说，金光集团在造纸工艺上或许已经达到了环保节能的要求，但如果从其制浆所用的原料来源以及社会责任来考虑，该纸业公司环境友好的称号就名不符实了。此外，金光集团至今还有桉树单一化、大面积建设等问题没得到解决。
  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主任廖晓义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生气，2007年1月16日，她发表公开信，宣布辞去中华环保联合会理事职务。她在信中说：
  中华环保联合会理事会：
　　很抱歉刚刚获悉中华环保联合会关于金光集团APP中国林浆纸一体化调研报告发布。我认为对于这样一个有争议的项目，中华环保联合会至少应该征求全体理事的意见。作为该组织的理事，我在事前未被告知的情况下，得知中华环保联合会不仅于2006年12月20日发表了《中华环保联合会关于金光集团APP中国林浆纸一体化调研报告》，而且为APP集团颁布了“中华环境友好生活用纸”奖，我为之深感不安。由于本人对金光集团APP在中国推动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建设进程中出现的有害环境的行为强烈不满，和对中华环保联合会关于金光集团APP中国林浆纸一体化调研报告持有不同意见，作为中国环保联合会理事，本人郑重声明退出中华环保联合会理事一职。

  五、160万吨纸浆开业的新闻稿

  2007年3月29日，金光集团在海南的一个160万吨纸浆厂开工建设，海南省委副书记、省长罗保铭出席了仪式，海南省政协主席钟文，海南省副省长姜斯宪出席并发表了讲话，副省长刘琦主持仪式。
  金光集团提供的新闻稿上说：年产160万吨造纸项目于2005年12月由国家发改委核准批复，建设规模为年产高档纸及纸制品160万吨，产品方案为高档文化用纸140万吨，生活用纸20万吨。项目总投资为136.17亿元。项目建成后，年需木浆136万吨,其中100万吨由金海木浆厂生产，剩余部分在国外市场采购。造纸项目可以依托金海木浆项目的公用工程、码头等基础设施，降低投资成本。
  新闻稿说，林浆纸一体化符合国家的产业政策和发展方向，也是海南“十一五”期间着力支持的支柱产业之一，今天160万吨造纸项目的开工建设，既可延伸100万吨木浆项目的下游产业链，提高产品附加值和企业的投资综合效益，又能满足国内对纸制品的市场需求，进一步带动洋浦经济的发展。
  新闻稿说，众人看来，造纸业发展伴随而来的是伐木、污水、废气等“灰色代价”，但APP金光集团却选择走“绿色通道”，将“绿色循环理念”执行到底。
  新闻稿说，步入APP下属的金海浆厂，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幕：绿草茵茵，花木扶疏，一群金色鲤鱼终日在园中水池嬉戏，而供给它们的却是原造纸排放的“废水”。当原先工业用水经APP环保系统的调均池、初沉池、冷却水塔、A/O池、二沉池等处理后，浑浊不堪的排水“洗新革面”。
  新闻稿说，海南金海浆纸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蓝振庭先生表示：APP金光集团内广泛引入了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环保设施投入高达40亿元人民币，占总项目投入的40%，这在中国同类造纸业中是前所未有的。
  新闻稿说，除了在环保设备上投入巨资，APP金光集团还将大面积的荒山荒地、低产林依法改造为高附加值的速生丰产林，客观上起到了改善环境的作用，其生态效益非常显著。2006年底，APP金光集团在中国已经种植速生丰产林面积近500万亩。
  新闻稿说，2004年底，APP金光集团还向社会郑重地宣布：旗下金海浆厂将禁止采购来自原始森林及高保护价值的非法木材，这是中国造纸企业首次在林木收购方面公开向社会做出环境承诺。

作者: 冯永锋
来源: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