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品德提供生长的空间

发表于 2007-11-14 23:39:53

南方周末　
　　■薛涌专栏

　　最近，高校招生要实行“品德加分”。强调品德，这无可厚非。但品德怎么评？现在学校一味追求分数，把学生和社会隔离开，少给学生提供参与社会的机会。结果呢，提倡品德也只能流于道德说教。即使评出品德的分数，也缺乏客观标准，让那些有后门、和老师关系好的学生占便宜。
　　美国大学录取学生也重品德。不过和我们有重要的不同。美国社会是以社区自治为根基，强调社区互助。老百姓打“义工”成风。所以，家长为了送孩子进常青藤，就积极鼓励孩子参与社区建设，打义工。打义工有记录，学校录取可以参考。但不一定转化为分数。打义工在美国已经成为社会运转的基础。从小学到大学，孩子都通过打义工积累社会经验、磨炼组织才能、培养领袖气质。每到总统选举，所有候选人都要通过在基层社区打义工来拉选票。你可以说这是作秀。但当总统就得“亲民”、知道老百姓在想什么。而作到这一点，就得从打义工开始。所以，打义工不仅仅事关品德的培养，而且是了解社会的基本渠道。各大学要想造就精英，就必须收打义工多的孩子。
　　最近耶鲁大学的学生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呼吁耶鲁向所在的纽黑文市政府缴税。该文指出，虽然法律给了教育机构免税的特权，但这不过是19世纪为支持财力不足的美国教育而制定的法律。如今耶鲁的财力势可敌国，用点“零花钱”就可以缴足这点税。况且耶鲁是纽黑文最大的“产业”。耶鲁不缴税，给城市留下巨大的财政空洞，当地的中小学因为得不到财政支持而破败不堪。目前康涅迪格州问题严重的学校有28所，纽黑文就占了10所。公共教育破败的结果，反过来伤害耶鲁。耶鲁不仅在当地找不到有基本素质的工友，而且被犯罪率奇高的社区包围。相比之下，哈佛就聪明一些，在法律规定不需要缴税的情况下自愿缴一些税。这篇文章写得既有历史纵深，又有横向比较，更充满了近观的事实分析。给声名卓著的耶鲁校长好好上了一课。文章的作者，不过就是个本科生，长期在纽黑文的中学打义工，对当地的社会问题有切肤之痛。所以分析起来，比许多大学者更加入情入理。如果这样的学生日后选上总统，你也并不会吃惊。
　　笔者在北大求学4年，完全被围墙围在校园之内，对周围的社区，没有基本的了解。日后当了编辑多年，也写不出这样切中时弊的文章。而在纽黑文，从中小学、医院到无家可归者救济中心，耶鲁的学生无所不在。一位靠卖花为生的无家可归者不久前对记者说，如果没有这些二十上下的孩子照顾，她早就死了。30多年前越战时，美国各地的反战人士在耶鲁举行集会。大家素不相识，抗议者和警方关系紧张，形势极为敏感复杂。但耶鲁的学生自愿站出来协调组织，从食宿到集会秩序，都维持得井井有条。从小没有打义工、参与社会的经验，作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品德就是这么培养的，人才也是这样造就的。
　　改革开放20多年来，成千上万的学子飘洋过海，如今又有成千上万的“海龟”回国服务。谈起国外的高等教育，总是有一大群人能够出来现身说法、头头是道。但是，中国的留学生虽然在学术上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就，但大部分人对国外的教育制度，还是未免隔雾看花。统计资料表明，美国的大学生，打义工的远远在一半以上。这已经成为美国教育的一部分。甚至毕业求职，打义工的经验也常常很有帮助。而包括笔者在内的中国留学生，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有限。讲起中国的教育改革，视野也甚为狭隘，不懂得学校和社会如何连接。
　　中国不应该只要求孩子有品德，而且要给孩子提供发展品德、展示品德的机会和空间。并鼓励他们运用在参与社会的过程中所培养出来的品德和见识，挑战既有的偏见和权威。（作者系耶鲁大学历史系博士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