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绝学 保护国宝——保护圆明园的启示

作者： 张正春 | 2005年06月08日10时09分 |  

【内容提要】圆明园是一面镜子。圆明园是中国历史的一个缩影，中国人的文化情怀，中国人的思想境界，中国人的生活情趣和人生智慧，在圆明园都有集中的体现。“天人合一”是中国文化的核心思想，“以和为贵”是中国文化的基本主张。如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实现人与人的和谐，这是全人类的共同理想。在圆明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今天，我们挽救圆明园，明天，圆明园挽救我们。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够失去冷静地思考和自我反省的智慧，圆明园是中华民族永恒的警示，我们不能失去它！



　　孔子有言：“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论语》尧曰篇）。宋代张载有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万世继绝学”。这是中国学者千古不移的历史使命，也是中国传统文化薪火相传、万世不绝的信念保证。今天，在现代化和全球化的浪潮席卷之下，全世界的生态环境和文化传统都处于极度危机之中，中国的锦绣河山、传统文化也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中国的万里江山、悠久历史和深厚传统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妥善保护和建设这些无比珍贵的自然遗产和文化遗产，这是我们的责任。下面以圆明园为例试作说明。

一、对圆明园的价值评估

　　面积5250亩（350公顷）的圆明园建于18世纪初，有“万园之园”、“中华第一园”之称。1860年，英、法联军焚毁圆明园；1900年，八国联军再毁圆明园，历经劫难之后，圆明园成为今天的“遗址公园”。然而，圆明园依然是一个无价之宝，而且在饱经沧桑之后，特别是经受现代文明考验之后，圆明园具有了更重要的价值：圆明园在升值。

　　1、 生态价值：处于北京西北郊的圆明园在北京整体生态系统中具有特殊价值，是首都生态安全格局中的关键区域。5250亩的古典山水园林，目前有2100多亩的水面，是北京市的重要湿地生态系统，具有滋养、蓄洪、调节气候、稳定生态、减灾防洪以及保持生物多样性等生态效应。特别是在北京高度城市化、现代化之后，圆明园成为野生动植物的重要栖息地，草木、鸟兽、鱼虫，特别是湿地生态系统的生态群落演替，生态价值不可低估。中国古典山水园林讲究“天人合一”，因此，中国古典园林兼备优美的生态景观和丰厚的文化内涵，生态功能与文化功能缺一不可，自然景观和文化景观浑然一体、密不可分，二者互为依存、相得益彰，这是中国山水文化和山水艺术的基本特点，也是中国古典园林的基本精神。正因为如此，中国古典山水园林具有多功能的特点，既有独特的文化艺术功能，又具备重要的生态服务功能。圆明园是中国古典园林的集大成，她显示了中国古代杰出的山水景观设计思想，体现了中国古代山水园林的审美价值，蕴含着中国古代生态学思想和生态工程设计原理，具有极其重大的科学价值、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老子说：“上善若水”。中国文化对于水的钟情反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生态学原理，重视水的生态效应和景观价值，这是中国古代园林的基本原则，也是中国古代“风水学”的基本思想，藏风聚气，钟灵毓秀，水是关键所在。正因为如此，中国古典园林具备湿地生态系统的基本功能。圆明园尤其如此。

　　2、 园林价值：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中国古典山水园林是中国古代独特的生态工程，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荟萃和精华，是中国古代科学、艺术、思想、文化的集大成。“道法自然”（《老子》）和“天人合一”（《易经》）是中国古代文化的基本精神。中国古代造园艺术本着“师法自然”的基本原理，因地制宜、顺其自然，用“巧夺天工”、“再造乾坤”的智慧，经过一番“叠山理水”的功夫，达到“浑然一体”、“宛若天成”的景观特征，具体而言，就是所谓“山有情、水有意”，有情有意、天人一气，山水依然、生机盎然，阴阳互生、气象万千，这就形成了中国古典山水艺术的特殊审美趣味。“海淀”是古代的湿地沼泽，泉水和地下水非常丰富。圆明园所在地原本没有山，经过古代无数能工巧匠“挖湖堆山，平地起山”的造山、造水的工夫，模拟自然，再造自然，这才形成了圆明园独特的山形水系，因此，圆明园独特的山水景观是古代杰出的生态园林工程，是极其重要的文物。圆明园的地上建筑虽然已经焚毁，然而，作为中国古典山水园林，他的基本结构形态依然完整，“枝叶虽毁，主干犹存”，园林主体尚在，山水景观依然，“山连绵而有情，水汪洋之意态”，诗情画意般的景观格局清晰可见，“再造乾坤”的科学智慧，“自然天真”的美学艺术，“天人合一”的思想境界，圆明园是中国山水文化的精品，形态多样、气象盛大，圆明园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山水艺术品，犹如一幅立体的山水画卷，生动雅致，意境高远，是一件充满诗情画意的艺术珍品，弥足珍贵。

　　3、 历史文化价值：圆明园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集大成，曾经无比辉煌，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只有历史上秦始皇的“阿房宫”和汉武帝的“未央宫”能够与之比美。然而，经过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两次破坏，经过一百多年来无数次的劫难，圆明园承受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大的屈辱，苍凉凄苦的圆明园是中华民族最大的精神创伤，盛极而衰的命运，饱受耻辱的惨痛，是圆明园具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悲壮色彩，她与古希腊的神殿遗址遥相呼应，成为人类历史上一座永恒的纪念碑。《老子》云：“大成若缺”。素雅高致的圆明园犹如“断臂维纳斯”具有了比完整维纳斯更高的艺术价值。今天的圆明园具有了更加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在烈火中得到永生的圆明园，历经劫难而遗韵犹存的圆明园，增加了更加深远的意味。当我们来到充满野趣、略显荒凉的圆明园，那种自然本色具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山穷水尽处，残石断柱旁，我们会对人生的真谛有一个彻底的感悟，残山剩水，韵味无穷。

　　4、 旅游资源价值：圆明园是一座具有国际声誉的“万园之园”，外地游客来到北京，这里是不能不去的地方。二十一世纪是中华民族全面复兴的世纪，日新月异的中国，突飞猛进的首都，北京成为日益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深陷红尘的人们离开了大自然的怀抱，返璞归真的愿望必将日益强烈，圆明园就是一个极好的去处，她是北京的后花园，联接人与自然的一个天然纽带，也是联结古今、沟通未来的一个文化纽带，她是现代化都市中难能可贵的“绿岛”，在首都生态安全战略中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生态安全阀”。作为一个国际知名的旅游景点，内涵丰富，面积巨大，游客容量以及旅游开发的潜力都是非常可观的。圆明园是北京的一个特殊的文化点缀，她是北京具有了超乎寻常的艺术品位和思想内涵，她可以消除一个现代化城市的浮躁与浅薄，圆明园是一付医治现代文明病的良药，是一付医治轻狂的“镇静剂”。圆明园的生态美和艺术美是伟大首都的宝贵财富，其生态服务价值、园林审美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对于游客的吸引力是无可替代的。

　　5、 教育价值：一个富强的中国如何能够居安思危，中国人如何能够做到“富而不淫”，未来的中国如何能够保持长治久安？在资源枯竭、消费膨胀的当今世界，面临严重生态危机和恐怖威胁的人类社会，在“征服自然”的狂妄自大中，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日益尖锐，人类的傲慢与霸道似乎已经无药可救，人类怎样能够和睦相处？人类文明的意义是什么？怎样能够实现世界和平？圆明园是一个检讨反思的地方。圆明园让我们永远保持冷静和谦虚，她是一面镜子，是全体中国人的一面镜子，也是全人类的一面镜子。

　　综上所述，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圆明园都是一个无价之宝。

二、圆明园大规模铺设防渗膜的可能危害

　　为了防止圆明园的湖水渗漏，圆明园采取了大规模铺设防渗塑料的办法。这种做法可能带来的危害有以下几个方面：

　　1、 生态危害。所谓“渗漏”只是一个意义狭隘的技术工程概念，并非生态学概念。在生态学中只有交换与平衡，只有调节和流通。这次圆明园大规模地铺设防渗膜，并作了严密的边缘固化、硬化的防侧渗技术处理，这个“滴水不漏”的工程导致圆明园生态系统中山与水相隔绝，“活水”成为“死水”，违背了“流水不腐”的生态规律，湖水的污染势必加剧，水质恶化、腐败不可避免，水体的自然生态功能丧失。水陆相绝，圆明园生态系统的整体性功能被破坏，湖水与地下水的双向调节功能丧失，无雨则旱，有雨则涝。由于水陆交接处的生境被彻底破坏，陆地生态系统和湖泊生态系统的生态链断裂，软体动物、挺水植物和各种水禽、涉禽的栖息地被破坏，生物多样性丧失。

　　圆明园的湖水渗漏是一个自然过程，无论对于圆明园生态系统的生态平衡，还是海淀乃至于北京市的生态平衡都是非常重要的。位于北京市“上风上水”的圆明园是北京市整体生态系统中的一个“生态安全阀”，圆明园的水是最重要的生态调节因子。阻断圆明园的水系，圆明园生态系统将面临崩溃，北京市的生态安全也将受到威胁。

　　2、 园林景观破坏。圆明园的山水景观是圆明园的主体景观，一百多年以来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原来近3000亩的水面已经缩减到2000亩，这次大规模铺设防渗膜，破坏了山水相依、浑然一体的整体景观，破坏了“自然天真”的艺术风格，破坏了“天人合一”的审美意境。把圆明园的“真水”变成了“假水”，自然风光变成了人为盆景，破坏了洋洋大观的审美情趣，丧失了“自然天成”的审美价值，大煞风景，索然无味。本着“天人合一”的宗旨，“天人相通”、“天人一气”是中国古典园林工程的基本要求。把湖水和地下水连接起来，是“天人相通”的一个基本条件，也是古典园林的一个技术要点，铺设塑料膜的做法从根本上违背了中国古典园林的造园原则。这种彻底的破坏将使圆明园的中国古典园林风味完全丧失。

　　3、 旅游资源破坏。圆明园和颐和园比邻，圆明园的旅游价值主要是别具一格的生态景观价值、古典山水园林艺术审美价值和独特的历史文化价值。这次圆明园的改建工程意在“放水划船”，与颐和园“同质竞争”，破坏了自己独特的资源优势，这是一种舍本逐末、得不偿失的错误做法。圆明园的生态景观、艺术风格和历史风貌被破坏之后，圆明园的特殊魅力就会损失，因小失大，后患无穷，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三、 保护圆明园的可能措施

　　圆明园是皇家顶级园林，是国宝级文物，应该有国宝级待遇。这需要国家有关部门在管理机制、干部配置和经费预算中给与足够的重视。圆明园的生态用水和园林景观用水是非常必要的，圆明园一年的用水量只有几百万立方米，在北京市的整体用水量中微不足道，无论是节约用水还是节约水费，和圆明园的综合价值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非常有害的。解决圆明园的用水问题，首先要从北京市的全局考虑，从圆明园的整体出发，不能就水论水、就山说山。圆明园的用水应该得到保证供应，这可以从多种渠道得到解决。圆明园巨大的生态系统具有降解污染物的生态效应，圆明园湖底渗漏也有净化污水的功能，“清河污水处理厂”进行生态工程改造之后，大量的“中水”可以提供圆明园，使用循环水、改善再生水的品质，圆明园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我们应该强化而不是消除圆明园的渗漏功能。圆明园现有职工1700余人，素质低、费用大，应该深化改革，进行教育培训，提高管理水平。应该大力投入，建立和完善圆明园的研究机构和科研力量，深入研究圆明园的历史，把园林科学、园林艺术和园林思想方面的研究引向深入，建立中国古典园林博物馆，研究中国山水文化和山水艺术的历史发展。在园林改造方面，如何根据圆明园的历史原貌，清淤开湖，植树造林，防止山形水系的进一步侵蚀破坏。

四、 保护圆明园的重要意义

　　圆明园是一个多功能体系，它是一项“天人合一”的巨大生态工程，生态服务价值、历史文化价值、山水园林艺术审美价值和旅游资源价值都是非常重要的，公园的多种功能都是互相关联的。犹如唐宋诗词是一个时期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明清山水园林成为明清时期中国传统文化的“聚宝盆”，它荟萃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科学、文化和艺术的各个方面的内容，体现了中国古典美学的审美情趣和思想境界，反映了中国古代文明的伟大成就，表现了中国古代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她所蕴含的中国古代的生态学思想以及特有的园林工程技术具有非常重要的科学价值，她的科学价值和人文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保护圆明园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圆明园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既是自然遗产，又是文化遗产，既有重要的科学研究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又有非常宝贵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圆明园都是一个无价之宝，她既是全中国人民的财富，也是全人类的财富，我们必须保护她。

五、 中华民族复兴与维护世界和平

　　圆明园是一面镜子。圆明园浓缩了中华民族的荣辱兴衰，中华民族的繁荣与辉煌，败落与耻辱，战争与和平，科学和艺术，思想和情怀，无一不凝聚在圆明园。圆明园是中国历史的一个缩影，中国人的文化情怀，中国人的思想境界，中国人的生活情趣和人生智慧，在圆明园都有集中的体现。“天人合一”是中国文化的核心思想，“以和为贵”是中国文化的基本主张。如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实现人与人的和谐，这是全人类的共同理想。在圆明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今天，我们挽救圆明园，明天，圆明园挽救我们。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够失去冷静地思考和自我反省的智慧，圆明园是中华民族永恒的警示，我们不能失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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