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骋：波赫伦与绿色和平：行动改变世界

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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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撮深思熟虑的人足以改变世界。” 美国人类学家米德(Margaret Mead)如是说。刚刚于7月4日庆祝了84岁生辰、翌日便撒手人寰的吉姆•波赫伦（Jim Bohlen），可能是其中一个。他和他的伙伴们相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付诸行动，带来改变。

一石激起千重浪

     “美国若是要按照计划，强行核试，就得先把我们拖离试验区。总得有人采取行动，阻止美国破坏生态、颠狂粗鄙的流氓行为。”五十开外的波赫伦，沉实而愤慨地告诉电话另端的记者，“我们将会乘风破浪，开船前往安奇卡岛(Amchitka)，抵抗核弹。”次日，温哥华太阳报以头条报道，公告天下。

    波赫伦当时只是头脑发热，并没有周密计划。几刻钟之前，1970年2月8日的上午，在安谧的温哥华城郊寓所中，他与妻子玛丽呷着咖啡。波赫伦满腔苦闷，几个月来为反对美国核试奔波劳碌，可是万事不顺，一切还是停滞不前。窗外阳光洒洒，玛丽的眼睛随着飞鸟翱翔蓝天，安慰着丈夫，漫不经心地说：“何不乘船启航，到那里对抗核试？”波赫伦喜出望外，在与玛丽权衡利弊之际，电话铃声响起。

    波赫伦的顺口开河，记者在例行公事中的意外收获，却一石激起千重浪。就波赫伦夫妇的异想天开，同志友人开会讨论，虽然波赫伦当时只是冲口而出，之前未经讨论，但与会者都兴奋莫名。米已成炊，行动也就如箭在弦。散会时，波赫伦早前在反战示威中认识的好友欧文•斯托(Owen Stowe)，在跟一个年轻人道别时，亮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象征和平的手势。对方不假思索，回应道：“就做个绿色的和平。”日后举世闻名的绿色和平组识(Greenpeace)，就这样宣告诞生。

和平非暴力

    波赫伦1926年出生在纽约，曾于二战后应征入伍，在海军服役后，务农，开出租，经营小生意，并未得心应手，最终找到了一份工程师的工作。雇主接到军火订单，设计一种新式的反步兵肩杠火箭筒，火箭内填塞细碎锋利的金属片，旨在致残而不是致死，从而让敌方的战地医疗不堪重荷。他无法违背良心，参与研制这种邪恶的武器，步入中年的他嘎然辞职。

    1969年，美国首次在安奇卡岛进行核武器试验。两年前的春天，波赫伦夫妇带着两个到了入伍年龄的儿子，从美国来到温哥华。此其时的温哥华，不单是逃避兵役者的避难所，更是青年反抗文化(Counter-culture)之重镇。当时，世界各地的青年，正以沸腾的革命热情，将六十年代烧得通红。政治抗议混和文化反抗：否定资本主义，打倒帝国主义，支持第三世界的反殖斗争，女权和性解放，大麻与摇滚乐。今夜筑起街垒，明天就是新的世界。

    在一个反战集会上，波赫伦遇上了斯托，结成知心好友。两人都是公谊会(Quakers)成员，相信由内而外，秉持和平非暴力，反对战争，信奉身体力行，见证从而监察不义(bearing witness)，活出真理，让世界更美好。他们两对夫妇，活跃于温哥华的进步圈子，凝聚了不少思想前卫、特立独行的青年，嬉皮士、先锋记者、生态学家，各适其式。

    世界各地的反战份子，得悉启航阻止核试的计划后，如炸开了的锅。琼尼•米歇尔 (Joni Mitchell)、菲尔•奥克斯(Phil Ochs)等当红的抗议民谣歌手，协助义演筹款，让波赫伦等人可以租用船长24米的渔船“Phyllis Cormack”。除原船的船长外，波赫伦的海军资历，让他成为了这次船上活动的实质指挥者。温哥华那帮反战杂牌军，登上了这艘残旧失修的船，于1971年9月15日，扬帆起锚，开启了绿色和平为地球航海梯山的传奇。

    一叶孤舟，在恶劣天气和船员摩擦中，徐徐驶向阿拉斯加，及后遭到军警拦截。方兴未艾的电子媒体，将眼球聚焦在这次英雄之旅，触发起公众抗议浪潮，迫使官方不得不推迟核试，并最终取消计划。安奇卡岛日后改建为鸟类保护区，“绿色和平”也成了家传户晓的名字。

绿荫成林

    当日波赫伦无心插柳，转眼绿荫成林。经过近四十年的发展，绿色和平成为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国际组织之一，成员逾300万人，通过设在40多个国家的办事机构，在全球积极开展环境保护运动，在裁军反核、反对捕鲸、海洋生态、森林保护、工业污染、生态农业、气候变化等多个领域，都有卓越成就。

    绿色与和平，汇合了战后的生态主张与和平反战，继承了六十年代的理想主义，采纳了先锋的传播理念，运用了崭新的科技，又绿又专，开创民间组织之先河，多年来一直冲在环境最前线，秉持行动可以带来改变之信念，生动传神地演绎了“身体力行，犹胜万语千言”(action speaks louder than words)那句口号。

    当年船上另一绿色和平创始人波比•汉特(Bob Hunter)是个前卫记者，独创“思想炸弹”(mindbomb)一词，指出在大众传播时代，必须用言简意骇、震撼人心的影像，通过电子传媒，冲击人们的思想，促使其改变意识和采取行动。那些怒海中的小艇，挡在捕鲸船和鲸之间，以生命阻止死亡的画面，是打败巨人哥利亚的大卫之道成肉身，是挡车的螳臂，是对峙石墙的鸡蛋，更是良心的召唤，行动的号角。

    绿色和平早在八十年代就开始使用电邮、卫星电话、无线传输等高新技术，让其扬帆四海的船只，都能将捕鲸者、倾倒核废料之军舰、在北极勘探油田的石油公司等破坏生态之劣行，从天涯海角，送到电视观众的起居室中。污染者无所遁形，造就公众采取行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绿色和平理想色彩浓郁，愿景恢弘，自然吸引了三尖八角的奇人异士入伍。从当年安奇卡首航以迄，组织内部就纷扰不息，内斗无尽，不同路线、性格相异的人之间，倾挤互拒，是为常态。但也许正是这种内部张力，恼人的民主，使绿色和平孜孜不倦，推陈出新，以无穷的想象力，不懈追求绿色与和平的未来。

    有些人会认为绿色和平很激进，果真如此？借用该组织另一早期领袖麦泰格(David McTaggart)的豪言壮语：“为了让我们的子孙能够活到二十一世纪，教条规范通通见鬼吧！”

作者：卢思骋，自然之友理事，原绿色和平中国项目总监。原文发表在2010年07月19日的《财经》杂志。转载经作者同意。

老头

“为了让我们的子孙能够活到二十一世纪，教条规范通通见鬼吧！”

绿色和平做到了~~~~
可环保的道路仍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