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天：环保落水者

砖头

　  刘德天：1950年出生于天津，辽宁营口人，1985年调到盘锦日报工作，2010年退休。1991年发起成立中国第一家纯民间环保组织——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2002年以来，先后获得“地球奖”、“福特汽车环保奖”、“阿拉善生态奖”、“母亲河奖”、“辽宁环保十杰”等荣誉。

　　刘德天不老，刚刚61岁；他所创办的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也很年轻，刚刚20岁。可有不少人觉得他老了，有不少人觉得这个机构已经老了。刘德天对此有些疑惑，他暗暗下了决心，即使是环保老树，也要发新枝；何况，他真的不知道，这个“老”，从何谈起。不过他也明白，聚焦如此清晰的黑嘴鸥协会，仍旧存在诸多改良之处，他愿意踩在20年的肩膀上，开始调理。

　　最早的民间环保组织？

　　有人相信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是中国最早的民间环保组织。1991年的4月20日，黑嘴鸥协会在盘锦，举办了成立大会。而当前中国比较有名的环保组织，像自然之友，成立于1994年；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成立于1996年；淮河卫士，成立于1998年；更多的环保组织，成立在21世纪之后。

　　谁是中国第一个，这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协会的秘书长刘德天想以此为契机，吸引更多的人关注民间环境保护运动，激发更多的人关注民间环保组织的生存和发展，帮助更多的局外人顺势成为环保志愿者。

　　黑嘴鸥协会成立20年，某种程度上也等于中国的民间环保组织有了20年的发展历史。20年，在一个人是青春期，在一个行业，甚至可能是少年期。
　　“我们盘锦为保护黑嘴鸥支付了20年青春，不过，要让鸟类与天地共长久，20年，连一秒都算不上。”

　　刘德天有时候说话，会比较“魔怔”，比如他喜欢说：“黑嘴鸥是吉祥鸟，是神奇鸟，我们没有理由不保护它们。我见过很多，保护黑嘴鸥的人，得到了好报；也见过不少，伤害黑嘴鸥的人，落到了很糟糕的下场。我说这些不是迷信，我相信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因为愿意保护自然界的人，他们的心地都比较善良，做的是好事，想的是好心，因此，生活中往往也会比较顺利。那些动不动想吃黑嘴鸥、抓黑嘴鸥的人，坏事做习惯了，被社会惩罚，也是正常的。何况这是文化的一个表相，要保护黑嘴鸥，民间传统文化的功效很大。”

　　今年4月20日，他带着厚厚的两本刚刚印好的新书日夜兼程赶到北京，参加由人民网环保频道举办的“新形势下公众如何参与环境保护”研讨会，目的是想让盘锦黑嘴鸥协会走向全国，吸引全国的资源和能量一起到辽宁盘锦去共同保护黑嘴鸥。

　　两本书一本叫《吉祥鸟从蓝天飞过——黑嘴鸥协会20年发展历程》，一本叫《黑嘴鸥传说》。从编辑，到出版这两本书，一共只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

　　百年未解之谜黑嘴鸥这样一只小鸟为何让刘德天如此着迷？它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需要刘德天如此耗费生命去保护？

　　刘德天是《盘锦日报》的记者，1990年5月，一次采访，让刘德天成了一个愿意为拯救黑嘴鸥而自动落水的人。

　　这一年，世界自然基金会鸥类专家梅伟义博士，带领几位中外专家来盘锦考察，想确认黑嘴鸥的繁殖地，是不是真的在辽河入海口的湿地里。

　　全球有44种鸥类，黑嘴鸥是被人类认识最晚的，与另外一个物种遗鸥，差不多。1871年，法国传教士司温侯，首次在我国厦门采集到一个标本，并给它定了名。它长着浅灰的翅膀、雪白的身体、乌黑的圆脑袋、尖尖的黑嘴巴，属于鸥形目鸥科鸥属。

　　1871年之后的一百多年来，人们一直在探寻黑嘴鸥的繁殖地到底藏身何处；但始终没有结果；倒是知道它会在香港、台湾、日本、越南一带越冬。很多鸟类终身都在越冬地和繁殖地之间迁徙，它们按照先辈形成的习惯，在两个栖息地之间年年往返而毫无差错。

　　繁殖地对于鸟类是最重要的，现在全球物种的灭绝速度如此之快，就是因为它们的主要繁殖地在丧失。

　　辽河到了入海口，当地人习惯地称之为双台河，因此，辽河口湿地，也被习惯地称之为双台河口湿地。在这片湿地上，有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就叫双台河口自然保护区。在河口湿地上，梅伟义看到了大片大片用碱蓬草搭起的鸟巢，至少有一百三十多个，他一再确认，确实是黑嘴鸥的巢，而且有好几百。梅伟义兴奋得流下了眼泪。

　　绝大多数鸟类的巢，都是为繁殖而搭建。刘德天同样兴奋不已，他马上赶写出《中国发现黑嘴鸥繁殖地，揭开世界百年未解之谜》，刊发在《盘锦日报》的头版头条。刘德天说：“盘锦不过是120万人口的东北小城，除了有产量在中国排行第三的辽河油田、全球最大的滨海芦苇湿地和闻名全国的盘锦大米，以及稍有名气的螃蟹，更有全球最大的黑嘴鸥繁殖地。黑嘴鸥，让盘锦有了一个世界第一。”

　　谁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第一的价值和优势？谁知道这个世界第一之后暗藏的风险？刘德天没想到，从那一天起，他开始为保护黑嘴鸥而落水了。

　　环境问题好比有人落了水，这时，呼吁救人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只知道喊，谁也不下水去救。落水者就有可能溺水而亡。这时候，最先看到的人，就需要义无反顾地下水救人。这是刘德天参与黑嘴鸥保护20年来，总结出来的“环保落水论”。

　　生态智慧模式20年来，刘德天总结一个民间环保组织的发展方式，很重要的，要靠智慧。

　　“民间环保组织一无权，二无钱，保护环境靠什么？靠智慧，靠生态智慧。”生态智慧是什么？生态智慧就在生态系统里。

　　1991年4月20日，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在盘锦市长开办公的3楼会议室里诞生。会务费花去了37块6毛钱，差不多是刘德天半个月的工资。但刘德天成功地完成了一件事，他把社会上大量有能量的人，聚集到了协会里。

　　名誉会长就好几位，一位是当时的全国政协委员、农业部原副部长刘培植，一位是当时国家林业部保护司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处长王梦虎，一位是当时盘锦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家騊，一位是辽宁林业厅经营处处长张联慧，一位是世界自然基金会湿地项目顾问梅伟义。此外，还有多名名誉顾问。
　　会长，是当时盘锦市政府副市长刘洪滨；常务副会长，是当时盘锦市林业局局长刘玉东；另外还有多位副会长，都是与盘锦生态保护息息相关的诸多要人。

　　刘德天当时是盘锦日报读者来信部主任，他担任秘书长。

　　当时有人觉得这份名单很庞大，协会一大半领导是官员、企业家，这还算是民间组织吗？刘德天说，所谓的民间环保组织，并不是只能由民间人士构成，而是可以由“处于民间状态的人构成”，所有的人都有民间状态，就像所有人都有生活状态一样；所有的人都有环境保护的能力，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一时把能量屏蔽了。

　　自然界是一个共生系统，社会也是一个共生、互助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每一个人都可能为自然保护出具力量。

　　从政府角度来说，中国政府的保护能量是非常充足的，当官的往往一言九鼎，做保护如果没有政府支持，经常是寸步难行。事业单位、企业单位、学术单位、国际环保组织也有其特殊的能量，环保组织要想办法把这些能量聚合起来，让其为保护所用，就是生态智慧的一个体现。

　　除了给政府写信、开会、写报道，刘德天做得更多的事，是对开发行为的现场监督与揭露。黑嘴鸥的保护最关键的是栖息地保护，而栖息地保护在盘锦就是湿地保护，湿地保护，就是一寸一寸的芦苇荡、滩涂的保护。

　　1996年，辽宁双台河口自然保护区传来消息，保护区内的8万亩芦苇荡，马上会被人开发成稻田。

　　开工的前一天，刘德天带领四五家媒体记者，提前埋伏在芦苇荡中，忍受着湿地里最丰盛的蚊虫叮咬。第二天等了一天，没有动静。第三天才看到挖掘机轰隆隆的开进。原来是挖掘机坏了，修理了一整天。媒体现场报道团一直等到挖掘机伸开巨爪，抓起第一提土的时候，迅速跃出，拍照的拍照，访谈的访谈。这些现场报道，让开发计划，从8万亩压缩到了5万亩，但至少有3万亩天然环境靠什么？靠智慧，靠生态智慧。”生态智慧是什么？生态智慧就在生态系统里。

　　1991年4月20日，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在盘锦市长开办公的3楼会议室里诞生。会务费花去了37块6毛钱，差不多是刘德天半个月的工资。但刘德天成功地完成了一件事，他把社会上大量有能量的人，聚集到了协会里。

　　名誉会长就好几位，一位是当时的全国政协委员、农业部原副部长刘培植，一位是当时国家林业部保护司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处长王梦虎，一位是当时盘锦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家騊，一位是辽宁林业厅经营处处长张联慧，一位是世界自然基金会湿地项目顾问梅伟义。此外，还有多名名誉顾问。

　　会长，是当时盘锦市政府副市长刘洪滨；常务副会长，是当时盘锦市林业局局长刘玉东；另外还有多位副会长，都是与盘锦生态保护息息相关的诸多要人。

　　刘德天当时是盘锦日报读者来信部主任，他担任秘书长。

　　当时有人觉得这份名单很庞大，协会一大半领导是官员、企业家，这还算是民间组织吗？刘德天说，所谓的民间环保组织，并不是只能由民间人士构成，而是可以由“处于民间状态的人构成”，所有的人都有民间状态，就像所有人都有生活状态一样；所有的人都有环境保护的能力，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一时把能量屏蔽了。

　　自然界是一个共生系统，社会也是一个共生、互助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每一个人都可能为自然保护出具力量。

　　从政府角度来说，中国政府的保护能量是非常充足的，当官的往往一言九鼎，做保护如果没有政府支持，经常是寸步难行。事业单位、企业单位、学术单位、国际环保组织也有其特殊的能量，环保组织要想办法把这些能量聚合起来，让其为保护所用，就是生态智慧的一个体现。

　　除了给政府写信、开会、写报道，刘德天做得更多的事，是对开发行为的现场监督与揭露。黑嘴鸥的保护最关键的是栖息地保护，而栖息地保护在盘锦就是湿地保护，湿地保护，就是一寸一寸的芦苇荡、滩涂的保护。

　　1996年，辽宁双台河口自然保护区传来消息，保护区内的8万亩芦苇荡，马上会被人开发成稻田。

　　开工的前一天，刘德天带领四五家媒体记者，提前埋伏在芦苇荡中，忍受着湿地里最丰盛的蚊虫叮咬。第二天等了一天，没有动静。第三天才看到挖掘机轰隆隆的开进。原来是挖掘机坏了，修理了一整天。媒体现场报道团一直等到挖掘机伸开巨爪，抓起第一提土的时候，迅速跃出，拍照的拍照，访谈的访谈。这些现场报道，让开发计划，从8万亩压缩到了5万亩，但至少有3万亩天然湿地，是保住了。

　　不太容易统计黑嘴鸥保护协会成功地制止了多少次湿地开发的行为，容易统计的是黑嘴鸥保护协会的会员数量。

　　刘德天说，黑嘴鸥协会有20000多名会员，这很多人都不相信。他说，这是统计方法的问题，个人会员，不太多，才3000名左右，多的是团体会员，辽宁盘锦的中小学、大学，几乎都是团体会员，一个小学，几百号学生，个个都是黑嘴鸥的保护志愿者；校长换届了，下一届校长也都非常支持，保护黑嘴鸥，在盘锦是非常深入人心的事。有的会员，一直在救治受伤的黑嘴鸥；有的会员，为了救一只马上被人食用的黑嘴鸥，甘心花钱买两只烧鸡去换。有的会员，把自己企业的用地发展为黑嘴鸥环保教育基地。

　　黑嘴鸥协会还有不少会员，是文化人士，有的会剪纸，有会的作词，有的会唱歌，有的会画画。这些人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文化熏陶，刘德天颇为得意他的文化保护论：“用文化的力量保护生态，保护环境，保护动物，保护鸟类，是软功夫，是长久之计。我们既要继承先人留给我们的生态文化，又要不断酿造生态文化之新酒，以飨公众。”

　　《黑嘴鸥的传说》，刘德天准备好好地卖上几千本，他相信文化的浸润力量。如今在辽宁省动物保护协会秘书长邱英杰推动下， “一市两鸟”，黑嘴鸥与丹顶鹤，都成了盘锦的市鸟。

　　老树发新枝20年来，人们感叹刘德天和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 “持续对焦”的精神，业务边界非常清楚，对焦持久而顽强，但其主要工作方式，还是运动式，不是扎根式。

　　这样的建议说到了刘德天的心坎上。“运动式工作法”的好处是随时会掀起活动高潮。不足是有些飘浮，没有根系。他也希望未来能向“扎根式工作法”改良，培养“公民环保专家”和专业对话能力。
　　是时候了。2010年12月，刘德天正式从《盘锦日报》退休了。而协会，也到了一边走向全国，一边建设团队的时期。

　　退休，意味着他的时间就充裕起来，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到全国各地去筹资，去宣讲，去引进资源。

　　“是时候”，也还是因为他觉得队伍建设到了关键时刻。20年来，辽宁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的费用，几乎全出自刘德天个人的“赞助”。20年来，搭了多少钱进去，他没有算过，几十万元是肯定有的。

　　有一天，他掐指一算，他的退休工资四千多元，而现在协会聘请的两三名工作人员，月工资加在一起，需要六千多元。办公室两三个人手，工资都不高，而民间环保组织的工作人员，按道理，是应当领高工资的，因为他们除了工资，不可能有别的收入。

　　人员工资之外，运营成本还有不少花费。办公室是不用付费了，因为盘锦环保局帮助提供，但办公运营的费用，总得有人出。这次印刷《黑嘴鸥的传说》和《吉祥鸟从蓝天飞过》，出版费、印刷费都还欠着。

　　刘德天的爱人倒也想通了，她说：“过去觉得钱一定要蓄在银行里，以待不时之需。其实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让它活跃起来。何况，这些钱都用在正道上，用在了刀刃上。我觉得花得很值。”

　　“不仅如此，现在，孩子们长大了，工作了，不用家里再支应；儿子在旁边一个城市经营酒店业，还算有成，经常支援他父亲；协会用来作巡护的越野车，就是儿子给买的。协会现在的亏损，也是由儿子贴补。”

　　刘德天说，民间环保组织要善于导流社会资源，如果说过去，我们在盘锦当地的“资源借用”方面，还算成功的话，那么，今后，我们要向全国募集资源。如果说过去业务主要靠我们志愿者去完成的话，那么今后，我们要培养一批工作人员，有了一个工作人员团队，加上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队伍，盘锦的黑嘴鸥保护，应当有会有希望。

　　20年前，黑嘴鸥只有1200只左右，现在，数量已经回升到了8000只左右，“我觉得只要我们懂得给自然界让出空间，黑嘴鸥数量即使增长不快，至少也不会再衰减下去。”

　　刘德天说：“鸟类繁殖，其实不是特别愿意聚集在一起，因为鸟类一般都有领地意识。而现在，它们为什么聚集在一起？原因很简单，就是可让它们安全繁殖的地方越来越少，它们只能挤在一起共渡艰难时光。

　　有时间去滩涂调查，人们常常会发现道路上压死好多黑嘴鸥，一辆又一辆车压过，黑嘴鸥被压成了比纸还薄的肉箔，你根本看不出，它原来是什么形状，有什么样的理想和使命。

　　然而因为有了刘德天和更多的像他这样的“环保落水者”，黑嘴鸥可能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物种，在人类都还不认识它们的时候，就已经灭绝了。


冯永锋

冷月--无声

黑嘴鸥的照片太好看了

冷月--无声

貌似中间有大段文字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