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小说《烟花祭》

刺猬萌萌哒

《烟花祭》

（一）
见到迟越是在发小聚会上。
彼时的我刚刚在奶奶的催促下结束为期两年零三个月的旅途，从加尔各答回到沂城。
适逢端午，沂城有端午全家团圆包粽子的习俗，两件事凑到一起，久未聚齐的几个发小纷纷定了机票从全国各地赶回来。
微信群里，大家一边谴责我长期在外不肯回家，一边讨论怎么“设计”回来办订婚宴的安冉君。
“我家迟越一定会好好招待大家的……”安冉君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倏地陷入了沉默。奶奶送水果进来时看见的我已经坐在床上悄无声息地哭了半个小时。
“孩子，怎么了？”奶奶放下水果，把我拥进怀里。
“奶奶，我痛。”或许是奶奶的怀抱太温暖，也或许是心里的苦闷堆积地太久，我到底没忍住，在奶奶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最后我，终于为你，哭了一场。

三天后，我哥的画室。
“越，这就是我们漂泊在外的疯丫头，夏笙凉。小笙。”安冉君挽着迟越的手，一脸幸福地介绍，“小笙，这就是你未来姐夫，迟越。”
他果然如你所说，眉眼俊朗，笑靥如画，才华和教养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得恰到好处，贵气尽显却不咄咄逼人。
“你就是迟越？我是夏笙凉。”我语气略带冰冷。
迟越却在看见我的瞬间，愣住了。
我身上穿的，不是别的，就是当初他特意为你设计的“水墨”。
当初为了设计这条裙，他熬了五天五夜没睡觉，可是最后的成品你却并不满意，坚持要把腰部的玫瑰改成蔷薇。他不答应，你半个月不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每天在他桌上放一朵盛开的蔷薇，
最后他终于妥协，答应你把所有的玫瑰都换成蔷薇，就连名字也被你逼着从“绽”改成“水墨”。你说，“水墨如黛”说的就是他的眉眼，这是他给你做的裙子，当然要以他的特征命名。在最终样品出来前，你每天催促，就差二十四小时在他耳朵边念叨，快一点，等到真正做出来，你却从来不肯穿，只是每天带着身边，定期清洗，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现在，终于有人穿上了它，却不是你。
“年儿……你怎么会有水墨？”他有些慌神却也只是一瞬间，最后语气一转质问我。
“水墨如黛，我喜欢。”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旁边的冉君姐察觉出不对劲，拼命向我使眼色，求我不要多说。
“年儿在哪儿？”他追问，一股强大的气场向我袭来。
“我知道……冉君姐姐带来的奶油曲奇很好吃！”我伸手去拿冉君姐手里的袋子，不再多说。
“越，别逼小笙，她如果知道不会瞒着我们的，我们找了年儿那么久都没找到，不会那么巧的。”安冉君紧紧握住迟越的手，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几个发小陆陆续续到齐， 场面热闹温暖。
聊到一半，大家开始开起冉君姐和迟越的玩笑。我借这个机会起身，拿了一个袋子过来。
“一位故人托我转交，说是给未来嫂子的结婚礼物。”我把袋子递给了冉君姐。
“是年儿吗？”她接过袋子，语气里满是错愕。
“她丈夫忙着上班，孩子又要闹着去野外探险，实在走不开。在我临走之前，她特意送来这份礼物，让我务必带到，没想到，她口中的嫂子，居然是姐姐你。”话是对着安冉君说，可我的眼睛却望着迟越。
冉君姐取出袋子里的盒子，里面是一个质地上乘的血红色玛瑙手镯，一看就是少有的极品。
迟越明白过来，这是你在告诉他，珍惜眼前人——那是迟越奶奶生前最宝贝的镯子。本该是交给迟越的姑姑，你的母亲，老人却不知为何偏要送给你，迟家不缺钱，也不缺各种奇珍异宝。但老人的举动还是让女人颇为不满，自己母亲随身携带了二十几年的镯子，居然送给了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你倒是对此无动于衷，可是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你，又是鞭子抽，又是开水烫，就连家里的佣人们都在她的默许下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你不怕，只是他们越是厉害，你就把镯子戴得越招摇。
现在，你却让我把它转交给安冉君，这其中的情谊和祝福，迟越如果不明白，迟家人也会因此忌着她三分——你在用这种方式，给安冉君增加了一个无形的护身符。
虽然不知道镯子背后的故事，但是我既然这么说，也就意味着我不是来拆台的，安冉君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年儿结婚了？”她问我。
“前年底就结了，孩子已经一岁多了，你看，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照片，分给她和迟越
“居然在我前面结婚了”迟越的面容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妙。
“幸福得羡煞旁人，你们要向她看齐。”我打趣。
“放心了，我是姐姐，会起好带头作用的。”安冉君转头靠在迟越身上，脸上的笑容都快流出蜜来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靠上去那一瞬，迟越轻微震了一下。
“对了，我下午要飞去青海湖见一个老朋友，明天晚上赶回来，如果飞机晚点，迟到了不许怪我。”
“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啊？”冉君姐嘟了嘟嘴，“不过你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注意安全，那边冷，记得带厚衣服。”知道我留不住，多劝也只是闹不愉快，自幼明事理的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计较。
“会给你带明信片回来的！！”我撒了个小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迟越的反应。
他听到“青海湖”三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好还是坏，内心却浮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
（二）
你和迟越不是亲生兄妹。
迟越的姑姑现在是个国际名模，早年间却是有名的太妹，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张牙舞爪地到处惹事生非，和本省各地的各种著名痞子谈恋爱，折腾几次后没了生育能力。
在遇到现任丈夫后又急切地希望能有个孩子，可惜身子底子实在太差，哪怕花了重金，试管婴儿也是一个又一个，最后也还是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只能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回来。
在看到你的刹那，她就知道你是她要找的孩子，你和她太像，太孤僻，也太冷漠，加上出众的外貌条件，这样的你，让她看到了你在模特上的天赋，她坚信只要加以培养，你会是一颗闪耀全球的新星。就这样，你被带进了迟家。
你第一次见到他本该是在和迟家人的见面会上，他上素描课，没能出席那天的晚宴。
见到他的时候，你到迟家刚好满一个星期。那天是你第一次呈现内心的暴戾，你砸碎了房间里的大镜子，把来打扫的佣人赶了出去，双脚踩在碎玻璃上又唱又跳，任凭脚底从鲜血淋漓变得血肉模糊。
他刚回到家就听见你刺耳的尖叫声，来不及放下书包就推开你的房间，看见你在拼命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他放下书包，抱住了你。
“乖，不闹。”他细声安慰你。
你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最后你在他的怀里开始哭泣。
等到你平静下来，他对你说，“我去拿医药箱，乖，不闹”你就真的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等他回来。
“很痛，你要忍着。”他用镊子一点点地把碎片夹出来，再用红药水拭擦，只是十二岁不会止痛的孩子，在那一刻表现出了一个二十岁男人才有的成熟。
“他抱我，为我擦药，我就沦陷了。”回想起这一幕，你永远热泪盈眶。
“他说，你好，我是哥哥迟越，我不理他，躲在被窝里偷笑，那是我长那么大睡得最甜的一晚，梦里面全是他。”你大概不知道，你每次提起他，脸上总会呈现出少有的羞涩和幸福，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很想为你拍一张照片，配一句“岁月静好”，若是时光能凝固在那一刻，该多好。

你十三岁那年，正式成为一名模特，开始拍摄童装广告。
他留学米兰，正式学习服装设计。
你每个月都给他写信，他定时给你寄礼物。
他走以后你再次变得暴戾，会在拍摄时用各种道具伤害自己的身体，手掌、大腿，甚至你引以为傲的额头。
很快，你的身上就遍布疤痕，东一块西一块，你接受所有人对你的不满和谴责，只要他们不告诉他这一切，哪怕有人吐口水在你的头上，你都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每个月你都会消停那么几天，那是在收到他寄来的礼物那阵子，三天，五天，一周——时间长短取决于他寄来的东西和寄东西的频率，如果哪一个月他太忙了，忘了寄或者寄来的东西你不满意，那你一定会让自己住进医院，趁护士不注意拔掉针管。
那个你法律上的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你是你第三次住进医院的时候，“要么给我好好听话，要么就给我滚！”她给了你两个巴掌，抓住你的肩膀狠狠地摇，最后抱着你哭得一塌糊涂。
自从十五岁你得到第一个新人奖，当晚就把头发剃光，头上缠了十层绷带后，只要你折磨自己一次，她就加倍折磨你一次。从最开始的耳光到拳脚相向最后直接用鞭子抽，你自虐得越来越频繁，她折磨你的招数也越来越狠。
而那个你叫父亲的人，眼泪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的母亲，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你叫他们父亲母亲，“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你到死都没叫出口过。
“她是真的爱你，只是找不到对的方式。”我能让你安静下来，自然也明白你内心的苦难，所以即便知道说这句话也安抚不了你，我也希望你的理智能明白，她真的爱你。
十六岁那年，他回来了，可惜，太晚了。
那时候的你已经开始从自虐走向折磨他人的道路，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别人被你折磨得越厉害，你笑得越大声。
他到的时候，你刚刚动手肢解了一只出生不到一个星期的小奶猫，把图片贴在微博上，引来一片骂声。
他看着你血淋淋的双手，不说话。
你看着他的双眼，等他开口。
良久，他牵过你的手，“不闹了，我们回家吃饭。”，你就乖乖跟着他走。
眼睛里的喜悦怎么藏都藏不住。
那是你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每天带你去逛公园，给你拍照，向你讲述在德国那些年的故事，你跟着他一起，走进他的回忆。
你收敛起所有的暴戾和不安，不再有任何疯狂的行为。
他要给你设计衣服，你就乖乖地报上尺寸，看着他画设计稿，安静甜美得像个洋娃娃。
“水墨”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制作出来的。
完工后，你抱着它，在四年之后，再次哭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在那一天，你的内心有了第一份希望——你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跟在他身后，无论以什么名义，你都要跟在他后面，不离开。

他给你做了很多很多衣服，你穿着它们拍了很多很美很美的照片。
“看着那些照片，原来我也可以活得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你低下头，眼里满是温柔。
“他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可惜我怎么也吃不胖，他就老是说我，是让人操心的命。我们去了游乐园，坐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撒娇，嘟嘴，缠着他买糖好玩具。凉凉，我很后悔，没有选择在那时候死去。如果那时候就死了，我是带着最甜的梦死去的，我的人生停止在了我最美的时候。”你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开始哭泣。
家里人最终还是发现了你和他的事情，你们没有被认定为在恋爱，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在勾引他，而他只是同情你。流言蜚语传得太厉害，他又始终太过沉默，你不得不相信，他只是同情你，他对你，无爱。

最后，因为他要留在国内读大学，你就被送去了西班牙留学。
去到西班牙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你不住集体宿舍，单独租房子住，每隔三天砸一次家具，每个星期毁坏一次公物，你看见女生的长裙就抓住裙摆剪碎，对女生的长发更是深恶痛绝，抓住一把就剪得乱七八糟。
你解剖各种动物，把尸体放在各个显眼的位置，甚至课桌的桌肚里，吓得女生们魂飞魄散。
你长相不赖， 气质出众，不发作的时候容颜和举止都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各种男生趁着你没发作，争前恐后地约你，你一一赴约，到了酒吧以后把酒瓶往人头上砸，抡起凳子反击那些试图靠近你的人，你天生带着强大的力气和打斗的智慧，创下了单独打趴十个西班牙壮汉的记录。
这样的你自然不可能在西班牙久待，被送去一个月后，你被遣返回国。
家人里怒不可遏，你的母亲却极力为你争辩，最后，在她的努力下，你见了迟越最后一面。
“原本计划带你去青海湖的，家里人不允许。”他望着你，蓦地发现你的眼角有明显的伤痕，伸出手想触摸，却又停在半空中。
“去不去有什么意义？”你反问他。
“年儿，我没有放弃你，和家里人斗争，有技巧。我想等到事情过去一阵，爷爷气消了再把你接回来。你很在乎他们，乖，不闹。”他看着你的眼睛，眼神朦胧。
“哦，这样啊，那我偏要闹。”你的眼神严厉而难以靠近。
“姑姑很爱你，不要辜负她。”他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
你转身离开。
“凉凉，我真的很爱很爱他们，他们那么好，那么温暖，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靠近，我真的很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爱他们，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你窝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哭泣。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抱住你，问。
“他离开了，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生，那个女生很温柔很懂事，比我贤惠大方多了。说起来好像我除了走台拍片折磨人，就只会ps，不像她，琴棋书画什么都懂，她主动拜访了迟家，听母亲的说，可能要结婚吧。”你躲在我的怀里，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一个孩子。
那一次见面之后，你安安稳稳地做了一年模特，不发脾气，不砸东西，不折磨人，在家乖乖听话，工作态度端正。
如果不是迟家奶奶的离世，你会选择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自杀身亡。
那位老者对你极好，在迟家，单凭你母亲一个人是保全不了你的，她才是真正想维护你的人——这一切你都了然于心，否则你也不会为了报恩老老实实留在国内一年。自她生病起，你就想为她做点什么，所以在她弥留之际，你鞍前马后地照顾她，给了她你最温柔的呵护。
“我可以照顾好一个人，我可以去付出，只是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太晚了。凉凉。”你搂紧了我，我却开始哭泣。
为什么要等到这么晚才发现，等到一切都来不及了，你才发现一丁点真实的自我。

迟奶奶的葬礼上，你见了迟越最后一面，他带着新交的女友，全家人都因此得到安抚。
“她很漂亮也很羞涩，对我也很好，凉凉，我知道，她就是他未来的妻子，我名义上的嫂子。”你的声音已经快要干瘪，可是坚持在述说。
你见到他和她，乖巧地叫“哥哥嫂子”。
“叫姐姐，别叫嫂子”迟越皱了皱眉。
女生递来准备好的礼物，是蒂凡尼的手链，简洁大方，显然费了一番心思挑选。
“年儿谢谢姐姐”你笑，刻意不去看迟越的表情。
当时的迟越感觉到了你已经散发出的漂泊气息，几次想找你问清楚，却被你避开了，家里人本就不乐意他和你有过多接触，对你的举动感到无比欣慰。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别竟然是永别。
迟奶奶葬礼的第二天你就离开了，为了避免家人查到路线，你选择了从广西坐大巴到越南，再从越南转机去向世界各地。

我在大吉岭的青旅遇见你，那时候的你，穿着一条棉布长裙站在院子里，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却不是我要找的模特。
作为一个独立摄影师，我对人物性格的把握相当到位，你是我遇见的女孩子中最独特的一个，我和你只能做闺蜜，不能做搭档。
要靠近你，对我来说不难，递过一碗热粥，你就放下了对我的防备，让我一口一口地喂你吃完了它。
然后你躺在我的怀里开始讲述你的故事。
第三天你说你要去加尔各答，我收拾了行李和你一同前去。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需要陪伴和照顾，这样的你，很孤独也最善良。
你问我“凉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因为我和别的女生不一样，我能够看见你内心的苦痛，你只是一个渴望被爱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的姑娘。你不坏，你只是太害怕这个世界了。”我给你倒了一杯咖啡，“你会喜欢苦咖啡，不适合加奶和糖的。”
你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好喝，暖暖的”，你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然后开始哭泣，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我知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次，你的内心有太多苦闷，需要眼泪来冲刷。
我逼着你说自己的故事，每一件事都仔仔细细，一根手指头的动作，只要你记得，我都要你说。
我当然知道你杀了人以后有多恐慌，只有这样的述说才能让你暂时平静下来，忘记那一切。
可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已经苦到一点时间都等不起了。
那天咖啡喝光了，我想去买新的咖啡，顺便拍几张照片。好久不碰相机，手痒痒。
回来后就察觉出空气中有一股莫名的气息。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三）
我回来的真正原因，不是奶奶的催促，而是为了你。
我答应过你，要把你的骨灰撒向青海湖。
曾经和迟越相约要去的地方， 你在生命最后一刻，抵达了。
只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对你深深的爱意。

那是他和冉君姐结婚前夜。
他在我家楼下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到从青海匆忙赶回来的我。
“如果今晚我不回来，你怎么办？”在我哥的画室，我一边煮咖啡，一边问他。
“等你一晚上，明天到点去和安冉君举行订婚典礼。”他仿佛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语气略带慌张。
“想知道什么？直说吧。”我把煮好的咖啡缓缓倒入杯子，“只要你保证，不做出伤害冉君姐的事，我就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平视他的双眼。
“她和那个男人，她丈夫，怎么认识的？家里人同意吗？她最怕家人不支持了。孩子看起来有些瘦弱，是早产儿吗？”他有些局促，语气快带着明显的焦虑，声音极轻，显然他极度慌乱不安。
“在科伦坡的青旅，那个男生从未谈过恋爱，对她却百分百耐心细致，不管她怎么暴戾，他都只是温和地看着她，默不作声地为她善后，给她做饭。最严重的一次，她拿了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滚，他也毫不生气，只是说，如果这样能让她快乐，他愿意让她杀了他。从那以后，她就屈服了，不再惹是生非，也不再发脾气，每天跟在他身后。最后跟着他回英国，见他的父母，学习做家务。半年后，在他父母的见证下，他们举行了婚礼。孩子很健康，只是太像她了，吃不胖，身体却相当结实。她现在很幸福。”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还是用了十二分力气才说出口，好在他并没留意，我这才有了狠狠换口气的机会。
“她幸福就好，她幸福就好。”他双手抱头，小声地啜泣，最后演变成一场嚎啕大哭。
那一刻，眼前的男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没有才华没有睿智的头脑，也不是一个才华卓越的设计师，他只是一个望着爱人远去的普通男人。
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很苦，我特意在印度买的咖啡真的很苦，可惜再苦也抵不过心里的苦，在我最终确认他仍然爱你的时刻，有什么咖啡的苦涩能和你们没能等到苦尽甘来的爱情比？我在为你们苦，也在为安冉君苦，她即将嫁给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男人。一个人的不幸造就了三个人的苦难。你离开了，剩下的两个人，希望他们能苦中作乐。

是，你离开了，所谓的家庭美满生活幸福不过是用PS软件精心制作的假象。你并没有和照片上的男人结婚，而是真的杀了他。在离开迟越以后，你的暴戾根越来越严重，最终演变成疯狂。只是你并没有因此得到你想要的快乐，你惶惶不可终日，用尽各种方式麻痹自己，你疯狂制作合成图像，想欺骗自己，他没有死，你和他结婚生子，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你从科伦坡逃离到大吉岭最后去到加尔各答，你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一样，笑得无比幸福。其实你的暴戾根本无药可救，所以你最后还是没有熬过去，在一个云淡风轻的下午，我外出采风，买到了很好很特别的咖啡，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分享。在我抱着咖啡罐回到旅社的时候，得知你割腕自杀的消息，等到我进到房间的时候，你早已没了呼吸。
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下面是一条崭新的连衣裙，和你短小的遗书：
凉凉，把我的骨灰撒向青海湖，我和他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我还没去。
转告他，我在英国安家了，我很幸福。
镯子是给未来嫂子的结婚礼物，帮我带到。
有时间记得穿一穿“水墨”，只有你配得上它。
来生再见。
                                                                                        ——年
我把你送去火化，请了一个佛教大师为你做了一场法师，诵经，超度。然后启程，带着你的骨灰盒回到中国。

回国当天，特意在江西定制的烟花也刚好送到，见完几个发小，我动身前往青海。
在他订婚的前一天，沿着青海湖撒完了你的骨灰。
然后，点燃了一场烟花。
天空中第一声爆裂声传来的时候，我开始默默地哭泣。
你是烟花一般的姑娘，璀璨动人，明艳招摇。
你最美的时刻是你最终离去的瞬间，你用这种决裂的方式证明了你心中的爱。
这是最美的你，也是最残忍的绽放。
可是我会记得，生命中出现过一个曼妙的少女，她不懂如何去爱，她不会爱自己也不会爱人。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姑娘，她注定一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姑娘，哪怕她暴戾，她也只是想了解爱。

（四）
烟花祭，祭离席。
烟花姑娘，我最后为你放了一场只属于你的烟花。我以这种方式，告别你。
生如烟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烟花，用第一次的绽放成全了最后一次的完满。
在天堂一定要好好爱自己了。
再见了，年年。再见了，你的，你们的故事。
                                                                     ——end

刺猬萌萌哒

占楼，第二个小说，用了五年前一篇随笔的题目，写一个不会爱也没有被用对的方式爱的女生，其实可以延伸得很开，但是，不想写太多。

随风浪迹

很不错啊，萌猪

柠檬zhu

看到最后，也来越不忍心看，一个女生，爱的让自己更受伤，心疼，真的不希望她身上有你的影子，其实我还是喜欢开心的结局啦~~

——葡萄

愿每一个人都被时光温柔相待。

刺猬萌萌哒

认认真真说几句。
一、迟年的名义母亲，其实也和迟年一样，不懂爱和被爱，只是她遇到了自己现在的丈夫学会了被爱，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选择迟年，暴打迟年后痛哭的原因。
二、加尔各答是特蕾莎嬷嬷在成立仁爱修女会以前居住得最久的地方，我把迟年的死亡地放在那里，是因为我一直坚信那里是被特蕾莎嬷嬷的灵魂笼罩着的地方。
三、迟越没有用迟年想要的方式去爱，所以迟年最后会离开。
四、迟年之所以暴戾，是因为她想得到爱和关注。

木头~

太直白

刺猬萌萌哒

木头~:太直白 (2015-06-01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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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事太直白还是我说得太直白？

木头~

刺猬萌萌哒:是故事太直白还是我说得太直白？ (2015-06-01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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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描述直白，然后是很常见地对剧情解释，对人物性格的剖析
剧情脉络看了头就大致猜到尾，容易猜到人物表现出外在的根源

刺猬萌萌哒

木头~:故事描述直白，然后是很常见地对剧情解释，对人物性格的剖析
剧情脉络看了头就大致猜到尾，容易猜到人物表现出外在的根源 (2015-06-0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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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始终是弱项。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