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环境哲学与科学发展

施问超
  （盐城市环保局，江苏盐城224002）
所谓环境哲学，就是从哲学角度研究环境与发展这一矛盾的运动规律，并用于指导环境工作实践的一门科学。哲学是一门横跨两大学科的科学，与环境科学有着与生俱来的内在联系，哲学与环境科学的渗透、融合便可形成一门新的学科——环境哲学。环境哲学既是环境科学的一个分支学科，也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
作为一门科学，必然有一个特定的研究对象，即有别于其他任何一门科学所研究的特殊矛盾。环境哲学研究的这个矛盾就是环境与发展的对立统一。这就是环境哲学之所以能够成为一门科学的理论根据。
一、当前环境哲学研究的侧重点
环境哲学所研究的内容是极为广泛的，这是由哲学和环境科学的综合性和边缘性所决定的。当前环境哲学研究的侧重点有下几个方面：
1、环境工作的哲学属性。从哲学角度看，所谓环境工作（包括环保工作）就是遵循客观规律，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调节环境与发展的关系，综合运用各种手段，主要是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和必要的行政手段，促使环境与发展之间的矛盾由“两难”向“双赢”转化，不断地在更高层次上寻求环境与发展的相对统一。
环境工作不仅是各级政府环境保护部门的工作，更是各级党委、人大、政府、政协的工作，各级四套班子都有贯彻基本国策、保护环境的职责；环境工作也是全社会的工作，保护环境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这就是“大环境工作”。中央在1998年计划生育和环境保护工作座谈会上提出的四项环境保护制度就是对环境工作广泛性与社会性的最好诠释。这四项制度是建立和完善环境与发展综合决策制度，区域、流域的开发和城区的建设、改造，必须进行环境影响评估，权衡利弊，统一决策；建立和完善管理制度，由环保部门统一监管，有关部门分工负责，实现齐抓共管；建立和完善环保投放制度，排污者和开发者要成为投入的主体，多渠道筹措环保资金；建立和完善公众参与制度，鼓励群众参与和保护环境，并加强社会舆论监督。这四项制度不仅是对政府环境保护部门提出的要求，更是对各级党委、人大、政府、政协提出来的，也是对广大人民群众提出来的。所以说，政府环境保护部门的工作只是一个狭意的环境工作。
2、环境工作的主要矛盾。环境与发展的矛盾是一个系统，是由诸多矛盾构成的，它们是相互关联的，这种关联既有制约，又有促进。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环境与发展的主要矛盾是环境与经济的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经济发展，决定着事物的本质。这里讲的经济发展包涵从生产到再生产的全过程，不仅要注重生产领域的环境问题，而且要注重流通领域和消费领域特别是消费领域的环境问题，这也是循环经济的本质属性所决定的。环境与经济的矛盾作为环境与发展的主要矛盾的理由：（1）环境与经济的矛盾受到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支配。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就是落后的社会生产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的矛盾。所以，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最根本任务就是发展生产力，必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我们党在长时期的实践中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之后才形成的共识。（2）环境问题主要是经济发展不够和发展不当造成的，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方式以及经济结构不合理、技术与管理落后是造成我国环境问题的主要根源，不寻根究源环境问题就无以解决。所以，环境与经济的矛盾是环境与发展诸多矛盾中的主要矛盾。
相对于经济发展而言，人口、资源、环境构成了矛盾的另一个侧面，它们之间具有很多共性。目前，人口、资源、环境与经济之间处于“两难”状态，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制约因素，不予以高度重视，经济就不可能持续发展，甚至有可能局部地上升为矛盾的主要方面，破坏经济的发展，出现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经济发展大起大落的局面。在人口、资源、环境工作中，人口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人口问题从本质上讲是发展问题。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遇到的许多问题，诸如吃饭问题、就业问题、教育问题、资源破坏、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等，都与人口基数大、增长快有着直接的关系。人口问题解决不了，环境问题就解决不了。资源问题与环境问题是一对孪生兄妹，如鸟的两翼、车的两轮，密不可分。只是“环境”所处的地位更加被动、更加艰难。我国是一个人均资源相对贫乏的国家，资源问题对环境的影响更为敏感、更为突出 。目前我国环境问题的本质就是资源的浪费，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节约就是环保”，建立节约型社会就是建立环保型社会。资源的合理开发、节约利用在环境与经济之间架起了一道金色的桥梁，使环境工作成为经济工作的一部分，使保护环境成为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这也是在环境与经济矛盾中经济处于矛盾的主要方面的原因。
实践告诉我们，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我们就能在千头万绪中抓住“牛鼻子”，就掌握了工作的主动权，抓住了主要矛盾，其他矛盾就会迎刃而解。
3、人对环境与发展运动规律的主观能动作用。环境哲学研究的另一个重点是环境工作者如何能动地认识并遵循客观规律的方法论。胡锦涛在2003年中央召开的人口资源环境工作座谈会上强调指出：“人口资源环境工作必须坚持自然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我们确定的工作重点、方向和各项措施只有符合客观规律才能取得成功。反之，脱离了客观实际，违背了客观规律，就难以取得成功，甚至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受到客观规律的惩罚。我们要善于从实践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自觉地去认识和把握规律，不断提高工作水平。”环境哲学最生动最有活力的研究热点说是如何促进环境与发展的矛盾向有利于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方面转化。矛盾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转化的，为解决矛盾可先创造条件，这就是我们在规律面前能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作用的哲学根据。不论在哪个发展阶段，只要我们力促矛盾转化，环境工作都是大有可为的。
不同地区，不同的发展阶段，促进矛盾转化的方式可能不同，但是围绕经济发展搞好环境工作的宗旨是相同的。因为环境与经济之间的矛盾是环境与发展诸多矛盾中的主要矛盾，经济发展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这一点是相同的。
环境与发展矛盾运动发展具有阶段性和不间断性。这种属性取决于经济发展规律和发展水平。为什么上海在2001年底就提出了发展经济，环境优先的口号，为什么江苏在事隔4年之后，于2005年初才提出富民、科教、环保“三优先”方针，这就是作为矛盾的主要方面——经济发展的阶段性（人年均GDP3000美元以上）所决定的。“环境优先”这一口号的提出标志着环境工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而且不可能停顿在这一阶段，必然向新的阶段攀登，攀登是无止境的，因为环境与发展的矛盾运动是无止境的。但无论在什么发展阶段，“先污染后治理”都是违背规律的。“先污染后治理”与环境在发展初期作出必要的“妥协”即让步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这种“妥协”不允许突破环境保护的底线。这个底线就是对环境不能造成不可逆转的污染与破坏。
我们是环境保护的乐观主义者。问题总是会解决的，老的矛盾解决了，又会产生新的矛盾，这就是矛盾运动规律，正是在这种运动中事物不断地得到发展。预计到本世纪中叶，也就是我国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时候，我国环境工作搞得好，有可能实现从“两难”向“双赢”的转化，因为到那个时候，两个根本“转变”已经实现，人口问题、经济增长方式等带根本性的问题都有望得到解决。我们环境工作者的全部责任或全部工作在于审时度势，因势利导，严格遵循客观规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作用，创造条件，力促矛盾向着有利于社会经济全面发展、有利于人的全面发展的方面转化。
二、从哲学角度反思环境工作
毋庸置疑，我国环境保护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但从哲学角度看，仍有不少值得反思的地方，说到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在环境工作领域未能得到充分的应用。
1、从总体上说，环境保护工作未能完全摆脱“左”的影响，即未完全能摆脱计划经济体制的束缚，先是“五年控制，十年解决”（污染问题），结果是环境形势依然严峻；后来又是左一个五年变清（淮河），又一个五年变清（太湖），结果是一个都清不了。诸如全国一刀切实行“97达标”，忽视了各地、各行业矛盾的特殊性，表现为主观与客观相脱离，其本质是违背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市场经济规律。对误认为是环境保护部门得以安生立命的“统一监督管理职能”的理解存有片面性，过分强调“监督”职能，这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表现。统一监督管理的本质是“监督、指导、服务”，过分强调监督，往往会脱离实际，脱离市场经济规律，因为任何一个企业不可能不顾亏损去“真心”重视并做好环境污染治理，即使做了也是表面文章。要考虑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不是机械地运用行政处罚手段，而是要从生产力布局和结构调整上做文章。违背规律就会受到惩罚，结果是实现不了既定目标，即使实现了也是“低水平的单因子达标”，使原有目标大打折扣。
2、生态保护工作违背规律。例如，以为多植树、多种草、多造绿洲就是生态建设，其实不然，生态保护与建设同样要尊重自然规律，否则同样会像恩格斯说的那样，我们的每一次成功都会遭到自然的惩罚。据报道，北方有一个大城市，建了很多草坪，曾是全国学习的榜样。尴尬的是，这个城市却是一个极度缺水的城市，如果要浇灌草坪，正常的饮用水就成问题。很多研究和实践表明，一些地区过去由于经济行为不当造成生态破坏，现在又违背自然规律，盲目开展生态建设而导致生态环境退化。20世纪80年代世界银行贷款2400万美元，国内配套1400万美元在宁夏西吉县开展生态建设。由于不按自然规律办事，大量种植乔木，其中杨树占70%以上，90年代绝大多数树木死亡，项目失败，教训深刻。生态建设要注重生命系统与非生命系统的协调、平衡，要注重生态系统的完整性、生物多样性，还要注重生态系统的演替过程，因为它是一个生命过程，是一个动态过程。
3、未能跳出狭隘环境保护的小圈子。就事论事，“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大气”，结果是包打天下又打不了，反害了自己，总是找不到环保自己的一片蓝天，环保工作总是处于边缘化状态，一到机构改革就不免提心吊胆。从广义环境保护的意义上说，“环境保护局”应该改为“环境工作局”。
三、关于环境工作贯彻科学发展观的哲学思考
从哲学角度看，环境保护工作中落实科学发展观，应着力做好以下三点。
1、观念创新。环境不仅是资源，而且是资本。环境不仅是生产要素，而且是市场要素。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我们发展的资本，特别面对加入WTO以后的形势，2005年我国的承诺已全面兑现，国内市场也是国际市场，良好的生态环境就显得更加珍贵，千万不能无限制的使用，更不能用过了头。
要实施可持续发展，关键是如何处理好近期与长远的关系。环保和生态建设工作既要遵循自然规律，也要遵循经济规律。环境管理模式要少一点计划经济体制派生出来的那种单纯的对经济缺乏足够了解的监督措施，多一点运用市场经济法则的监督、指导、服务于一体的本领。即淡化传统“监督”观念，深化现代“市场”观念，把市场机制全方位、多层次地引入环境工作。要多了解点经济知识，多研究一些市场经济规律，多参与一些经济发展决策活动，因为环境和环境质量既是资产，也是市场要素。面对民营经济的快速发展，要学习工商、税务部门如何与公民个人打交道的本领，要多研究农林水产部门既管理资源又执法监督的工作经验，要多学些自己本来不熟悉的工作方法，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需求，把自己的触角伸向经济领域的各个角落，在更广阔的空间、更深的层面推动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
   2、注重实践。惟有实践才能解决我们所面临的环境问题。我们赶上了“一个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我国经济在新世纪头20年可以保持8%左右的高增长。2003年我国人均GDP突破1000美元。这个数字不管对哪一个国家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对一个发展中大国来说更是如此。标志着人们消费结构将发生质的变化，将由衣食消费转向住行消费，消费结构升级将进一步拉动经济增长。现在有专家预测我国经济快速增长的战略机遇期可能达到三十年，甚至五十年。这就给我们在实践中探索新型工业化道路和生产发展、生活富裕和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提供了非常广阔的实践空间。但是，我国目前也正处于这种人口、资源、环境、效率与公平等社会矛盾较为严重的瓶颈期，存在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比较容易形成社会秩序、经济失调、心理失衡等问题，容易形成一些不稳定因素。环境与发展处于“两难”局面。我们的责任是努力促进环境与发展由“两难”向“双赢”转化。这个促进转化的基本途径就是要发展循环经济。在实践中，一方面要注重把握矛盾的特殊性，充分发挥自身的比较优势，扬长避短，构建自己的特色。在实践中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努力探索，不断创造出先进的经验和做法，务求形成自己的特色；另一方面要善于借鉴他人的成功经验。这是矛盾的普遍性所决定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经济背景越是类似，其实践经验可借鉴的价值就越大。我们不仅要能提出问题，而且要善于在实践中解决问题。
    3、刚柔相济。对于偏离科学发展观的行为，要通过多种措施及时加以调整。目前我国处于环境与发展“两难”的境地，承受历史与现实、境内与境外多重叠加的“浓缩型”的环境压力，矛盾错综复杂，决不能简单化处理，在方法上需要因势利导，柔中有刚，刚柔相济。  
   “刚”就是严格执行国家法律法规，严格执行国家产业政策。包括通过对不法排污企业实行限期治理直至关停并转迁，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力度，推动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为实现环境与发展的“双赢”奠定基础。
要善于寻找环境与发展的结合部和平衡点，就要调整我们的思维方式。所谓“协调”，对于欠发达地区来说，也包括有条件、有限度的“妥协”和“调和”，但是不允许突破“底线”。这个“底线”就是国家的产业政策和法律规定。突破底线，就是丧失原则，丧失立场。就污染防治而言，底线就是坚决不上国家明令禁止的项目，坚决不搞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接受梯级转移，但绝不接受无法治理的转嫁项目，绝不以无节制地牺牲环境为代价。一句话，就是不能造成不可逆转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不能危害子孙后代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这就是国家作出明令禁止规定的原因。
“柔”就是指导、服务，就是“完善”。要善于寻找能够促进环境与发展这一对矛盾向统一面转化的桥梁和纽带。从总体上说，推行循环经济的全部活动都属于指导服务范畴。小到一个生产单元的“三废”综合利用，节水节电，包括水的重复利用，多次利用，节能降耗等等，只要坚持不懈，同样可以有所作为，这是循环经济的细胞。中到一个企业群体，纵向延伸，循环利用，横向耦合，交错利用，使上游企业的废弃物成为下游企业的原辅材料，形成一个循环利用网络。大到一个社区，一个城镇，一个县，建设一个循环型社会。
环境科学和哲学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实践性非常强，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与工作都离不开环境，每一个人的行为与思考都摆脱不了方法论的支配即离不开哲学，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两门学科理论的亲身实践者，只是自觉的程度不同而已，所以对环境哲学的讨论都有自己的发言权。我这里所说的环境哲学定义、环境与发展的主要矛盾以及如何调整环发矛盾的一些基本观点是很粗糙的，提出这些观点的目的是把哲学从更深层次引入环境科学领域，使我们更加聪明起来，别再干傻事，紧紧围绕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这根主线，充分发挥主观能动作用，促进环境与发展的矛盾向有利于社会经济和人的全面发展转化，使我们切实承担起我国社会转型期的历史责任，为到本世纪中叶基本实现现代化作出更大的贡献。
（本文发表于《沿海新论》2005年第4期）

作者简介：施问超（1945～），男，江苏滨海人，南京大学本科学历，高级工程师，盐城市环境保护局督导员，江苏省环保厅特聘调研员，中国科学院生态中心客座研究员，中国生态经济学会理事。先后从事化工和环保工作，参加开创盐城保护区工作，发表论文40余篇，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干部学院教材《环境保护通论》编委和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