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利润资助贫困生 一大学公益组织的商业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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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里，陈设简单，仅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长条书桌被杂物分隔成两部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大四学生张浩而和她的男朋友曹飞各自占据一端。

　　这里既是曹飞的住处，也是QBUY公益购物平台惟一的办公室。自今年6月张浩而出资2万元创办QBUY购物网以来，北大、人大等高校学生通过公益网络平台购买的书籍、化妆品、首饰等商品，正是从这里派送到购买者手中；北京地区10名贫困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由这里陆续发送到他们手中。

　　QBUY购物网，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润灵爱心计划”的子项目之一。“润灵爱心计划”由北大光华管理学院2003级本科生张浩而于2004年9月发起创立，“润灵”取自“滋润万物生灵”之意，旨在资助贫困地区的高中生完成学业，并引导贫困地区群众摆脱经济困境。作为公益组织，“润灵爱心计划”始终坚持着大学生“不搞募捐、自食其力、智慧助人”的理念。

　　但是，QBUY公益模式，也在北京一些大学的BBS上引发了争议——公益与商业到底应该怎样区分？

　　不搞募捐

　　2004年暑假，张浩而和北大的一些同学到贵州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的一个小山寨考察。走之前，大家买了一箱火腿肠送给当地的孩子吃。当同学们结束考察，驱车离开山寨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追着汽车跑了很远。车停下来，张浩而问他有什么事。小男孩问了一句：“姐姐，你说我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吃到火腿肠和面包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车上的北大学子们受到震动。回京的路上，他们讨论了很多问题，包括“当地贫穷、闭塞的根源是什么”、“怎么才能让贫困地区致富”。

　　听说贵州一名贫困大学生毕业回到家乡后，盯准了城里的首饰、装饰品市场，带领乡亲们开发村里特有的石材资源，开办了首饰加工厂，产品已经远销到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村里也摘掉了贫困的帽子。这让北大学子们意识到大学生对于贫困地区脱贫的重要意义。于是，张浩而决定发起“润灵爱心计划”，资助贫困地区的孩子完成学业。

　　“润灵”在创办初期，和其他大学生公益组织一样，开展过募捐和简单的义卖活动。2004年12月，张浩而和十几个同学到北大、人大、农大等5所重点高校进行募捐，总共只筹到2000多元。同时，她也听到有人议论：“捐款比较傻”。

　　这让张浩而开始反思公益事业传统筹款方式的问题——“募捐忽略了资助者的需要，他们今天捐钱，也许出于一时的感动；但当他们不感动了，孩子就得不到帮助了。”

　　募捐也会使被资助者产生负面的心理阴影。张浩而曾经问北京太阳儿童村的孩子：“有人捐钱给你们，高不高兴？想买些什么？”开始，孩子们怎么都不回答。熟悉以后，孩子们告诉她，接受资助后并不是特别高兴，因为“有被人怜悯、低人一等的感觉”。

　　而此后，“润灵”成员通过向企业、募捐人员和被捐赠对象发放关于对捐赠行为认识的问卷、开展深度访谈等方式，证实了他们的感性认识：募捐式公益模式的缺陷，就在于捐赠者的冲动性带来的公益事业不稳定，以及募捐给接受者造成的心理阴影。

　　公益实习

　　张浩而认为，“润灵”应该通过大学生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资助孩子。同时，让他们知道，资助者并不是“有钱没处花”；帮助他们，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

　　“润灵”的开创者也希望，这个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为平台的公益组织，能够体现出商学院学生的特点，“让大学生在资助过程中充分实现自身的价值。”

　　2005年暑假，“润灵”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为平台，开始了自食其力、智慧助人的第一个项目：公益实习。即由“润灵”负责为大学生联系实习单位，参加公益实习的同学需要与“润灵”签约，承诺将自己一定比例的实习工资捐出来，资助贵州部分地区家境贫困但成绩优异的高三学生。

　　联系实习单位是“润灵”公益实习的重要环节之一。一年多来，“润灵”和许多大型外企、国企建立了固定的合作关系。像安永会计事务所，每年都给“润灵”留有固定的实习名额。但也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接受这种公益理念，甚至有人认为他们在“胡闹”。

　　滕飞，北大04级应用经济系的博士生，在“润灵”的介绍下进入德勤会计事务所实习。一个月的实习期内，他赚了2000元的工资，在按合约捐钱的时候，他不仅100%捐出了自己的薪水，还附上了自己一学年全额的3000元奖学金。滕飞当时人在荷兰，特意写电子邮件，委托同学把5000元的存折转交到张浩而手上。“我当时真是特别感动。”张浩而回忆说。

　　公益实习开展两年来，“润灵”已经为贵州70多名高三学生支付了10万元的学费，同时为北大、清华、人大以及对外经贸大学的72名大学生提供了实习机会。而更让“润灵”欣喜的是，他们发现公益实习对帮助大学生确立职业规划、促进大学生就业起了很大作用。据“润灵”调查，20%接受公益实习的学生，跟实习公司员工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并最终进入实习公司任职。

　　但在今年的公益实习过程中发生的一个情况，却让张浩而开始忧虑该项目资金来源的稳定性。北京一所高校的两名硕士生在公益实习结束后，拒绝按照此前的协议捐出600元的实习工资。“他们告诉我们，钱花光了。其中一人说，他用这钱买了手机。”

　　在比较寒假和暑假的公益实习捐款后，张浩而也发现：和暑假相比，寒假的公益实习收入要少很多，很难保证每年下学期的学费能够全额发到贫困生手中。这些情况让她开始为“润灵”寻找更为稳定、更能发挥大学生所学知识和才能的项目。

　　2006年暑假，QBUY公司成立。在最初的定位中，该公司隶属于“润灵爱心计划”，其利润的50%作为“润灵”北京项目部的资金来源，资助北京地区的贫困高中生完成学业；而另外50%利润，则用于QBUY自身的发展壮大。

　　张浩而曾经设想，将自己大学几年来学到的人力资源管理知识发挥出来，承担各大企业的招聘项目，并为高校学生提供职业规划服务。但是，资金和企业的认可度让这一项目还未出炉，便已夭折。最后，张浩而只好选择在她看来“最切合实际、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QBUY网上购物平台”。

　　由于缺少资金来源，张浩而拿出了她自己积攒的2万元作为启动资金，注册了QBUY购物网。公司成立后，由北京工商大学计算机系2002级本科生曹飞负责日常业务。

　　曹飞是张浩而的男朋友，在全职经营QBUY购物网之前，工作于一家著名的出版社。当时，曹飞每月收入4000多元，领导也很看重他，但他还是辞了职，成为QBUY购物网惟一的全职员工。此后6个月，曹飞每天骑着单车往返于供货商和各大学之间，取货、送货、跟顾客讨价还价、坐在电脑前为顾客推荐产品。

　　周围的朋友都不理解曹飞为什么选择辞职，他解释说，“我的目的不是挣钱，只要有一小部分收入就可以。现在还不是拿收入来衡量值不值的时候。”

　　QBUY助困模式引发争论

　　轩倩茹是北京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本科生，出于专业理念的认同，她加入了QBUY购物网，成为北京理工大学的校园大使，负责在该校推广业务。

　　尽管QBUY的经营目的不是一般性盈利，但一些高校仍然向对待商家一样对其进行收费，租一个场地要1500元。QBUY9月的利润只有1000元，其中，800元要捐给北京的贫困高中生。大规模的宣传推广活动是QBUY难以承担的，因此，QBUY的经营业务基本上依靠自己的网络购物平台以及在各高校的BBS开展。

　　而轩倩茹最不希望的，就是同学们把她等同于一般的校园代理。在学校BBS上发帖卖东西毕竟是一种商业行为，有的同学认为，QBUY的商品价格太高，轩倩茹只能一遍遍跟同学解释“润灵”的理念和利润的公益用途，但大多数人仍认为QBUY卖东西就是为了赚钱。

　　QBUY的推广不仅在北理工存在困难，在其他高校同样存在。在网上公布的财务报表显示，2006年8月，QBUY在大学中的总销售额为11081元，其中北大的销售额为7330元，占了全部收入的一半以上。而即使在“润灵”理念接受度较高的北大，“润灵”和QBUY购物网的公益模式仍然引起一场争议。

　　“说实话，你这种三天两头团购一次的行为，我不认为和代理有什么区别，不要因为你在做什么公益事业就把成本转嫁到同学的身上，何况你们实际上做的什么谁知道呢？”11月7日，一位网友在北大未名BBS上发表了题为《润灵何必咄咄逼人》的帖子。

　　在争论的回帖中，尽管很多网友理解“润灵”和QBUY的理念，表示应当给予公益性质的商业行为更多的优惠条件，但是仍然有一些网友提出不同意见。讨论的发起者网友eista表示，QBUY有拿着“润灵爱心计划”的公益性质为其营利目的做幌子的嫌疑。更有人对“润灵”公益筹款的用途提出了质疑。

　　在各自作出许多辩解之后，这场争论以双方的致歉结束，但作为“润灵”和QBUY的创始人，张浩而的心情却因此跌到了谷底，“QBUY每个月的财务报表都在网上公开，我们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一清二楚，我自己没有从中拿一分钱。”

　　“难道我们做的事情就没有一点好吗？”张浩而反问道。这次BBS风波逼迫着她正视QBUY购物网和润灵爱心计划之间的关系。

　　向现实妥协？

　　张浩而一直不愿意把“润灵”和QBUY分开。在她看来，QBUY是因为“润灵”而存在的，是为了公益而创办的公司，因此盈利不是它的目的，QBUY规模的扩大是以“润灵”的发展为前提。“如果失去了‘润灵’的公益目的，QBUY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曾有投资商找到曹飞，希望QBUY购物网脱离“润灵爱心计划”，接受投资者的资金注入。然后，以纯粹的公司形式运作，以盈利为前提，“初期做假账、报亏损。”因为，投资商不愿意把利润的50%拿出来做公益事业。但是，曹飞拒绝了。

　　而同样希望QBUY与“润灵”脱离关系的，还有学校社团管理方面。根据有关规定，学校不允许在社团下面成立具有营利性质的公司。北大团委社团文体部部长史善峰表示，“润灵”已经是北大的一个社团了，只是名字改成了“农村发展促进会”，润灵计划是农村发展促进会下面的一个项目。“学校一直都很支持公益活动，但是公益和商业一定要分开。”

　　BBS风波过后，张浩而开始向现实靠拢。“QBUY和公益实习相比，面临着社会认同的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她决定，彻底将QBUY从“润灵”分离出来。以后，QBUY和“润灵”只是合作关系，由“润灵”派出QBUY管理部来参与QBUY的业务，QBUY不再向外部公布财务，但是将继续向购物网的会员公布每个月的财务状况。

　　在张浩而的设想当中，QBUY业务能顺利推广到北京的十几所高校，半年后每个月的利润能到7000元至8000元，足够支付孩子们的学费、她与曹飞的生活费，还能有一部分用来发展QBUY。

　　但半年时间过去了，公司的业务仅在北大、人大、农大有一定的推广，每个月1000多元的利润也与预期目标相差甚远。因此，QBUY从“润灵”中分离后，“润灵”的理念不再成为其发展的考虑因素，只要投资方愿意拿出利润的50%捐给“润灵”，张浩而就愿意接受投资方注资。

　　作出这样的决定，张浩而心里很失落，但是同时也感到踏实。她说：“作一个纯粹的商家也许会更好，因为这更符合人们的思维方式。之前，我们经营QBUY，不想以盈利为目的，没有从中拿钱，但是没有人相信我们。现在，只能按照人们习惯的思维方式向现实妥协。”

　　尾声

　　张浩而面临着毕业，她放弃了保送北大读研究生的机会，投入到找工作的人流当中。她希望尽快在工作中积累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和经济实力，然后应用到自己长期以来坚持的公益事业中去。

　　曹飞已经从10月开始重新寻找工作机会，只利用空余时间经营QBUY。但“润灵爱心计划”和QBUY购物网探索的脚步仍在继续。

鸭梨

他们的QBUY购物网：http://www.runling.org/qbuy/main.asp [s:55]

心蓝

的确是很有价值,做到了一点就是公益和商业同时得到发展.我觉得这样并不矛盾

梦幻森林

感动啊，如果全社会都这样。。。。。。

长安野人

我认为这是中国现行组织形式的夹缝中的一个类型。非营利性组织、非营利性公司，如何加以界定。不能是非1就是2，是否有1.5存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在济溪环境友好商业网络进行一定的宣传推广，支持他们的工作。虽然gsean目前论坛无法对他们起到更加直接的作用，但是多了一个支持者，多了一个宣传平台。

holywood

社会企业
但挺难的

我不是马甲

感觉还是中国人的观念问题。

如果是纯公益，自身就没法发展，当然没能力帮助更多的人。

如果稍有盈利，总有些人说三道四。

唉……

想到我们协会之前准备做的一个活动“废品回收”。

我们准备在校园里搞有偿回收，给贫困生提供勤工助学岗位，但是报告刚交上去，就被团委驳回来了，说是商业行为。

但是他们又没发提供更多的帮助给贫困生，如果搞纯公益回收，根本没法和校外的小商贩进行竞争。

唉……

这个是不是中国人的特性呢？ [s:69] [s: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