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行业代工厂的社会责任风险

小包子

本帖最后由 小包子 于 2010-8-7 12:10 编辑

原文發表于SRI月刊



近来最为火爆的新闻莫过于微软在大陆的代工厂东莞昆盈“童工门”事件，在这份由美国劳工委员会（NLC）发布的名为《Chinas Youth Meet Microosoft》的报告内容火爆，如同春雷一般在这个春天引爆。如果翻看电子行业的曝光史，你会发现很多著名的品牌历历在列。随着代表着高新技术的电子行业的飞速发展和商业精英及年轻一代消费者对于电子产品的追捧，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开始关注电子行业的劳工状况。笔者试图以个人行业经验来剖析一下电子行业代工厂为何容易产生如童工、超时加班、化学品中毒等较高的CSR风险点，望抛砖引玉，能有更多的解决方案产生。



首先，电子行业代工链相较其它行业更为漫长及层级复杂。包装精美产品由无数的零部件构成，这些零部件由不同的供应商供应，而这些供应商下面还有供应商，供应商下面还有供应商，层层供应，枝繁叶茂，很多时候难以溯源。这种情况就好比品牌总是忙于在一颗枝叶过于繁茂的大树忙于不停的摘取成熟的果实，却无法清楚这颗大树有多少根径在为果实提供养分。在2006年，某品牌就已经试图将其旗下代工厂划分为一层、二层、三层供应商，而到了第三层已经是数字急据膨胀，难以撑控。搞清楚自已的供应链究竟包括了那些工厂，是十分有必要的。对于品牌来说先控制其第一层供应链工厂，也就是核心代工厂的CSR风险仅仅是开始。通常情况下，越是位于供应链未瑞的工厂或作坊的管理者们越难以理解什么是社会责任，其工厂或作坊的劳动环境更为糟糕，说服其遵守EICC的难度更大。电子行业供应链还有一个典型的情况是各品牌之间的供应商工厂交互层杂，关系复杂。以富士康为例，它不仅是Apple的代工厂，它也是如HP、Dell、IBM及联想等品牌的代工厂；而围绕着富士康讨生活的为其提供数以千种配件的各类供应商工厂据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众观新闻报道，我们不难发现电子厂都喜欢使用年轻的工人。这大约也与生产工艺要求有关，在不少必要的工序上，需要的是好眼力和灵巧的手指。比如手机内的耳机听筒需要焊接在主板上，那细如发丝的线脚没有好眼力是绝对不行的。而年轻的人，绝大多数都拥令人羡慕的好眼力，于是招工广告上的年龄限制就显然易见了。而喜欢女工，原因更简单，借用某电子厂HR的话是：“年龄轻的女工我们最喜欢，手又巧不说还又乖又听话，那像男工喜欢打架难管理。”在这种情况下，不难理解为何电子厂的招工通常最高年龄是25岁，女性优先了。

拥有数万员工的巨大的电子行业代工厂还有一个偏好，那就是与不同的技校、职校、中学等握有大量的潜在的年轻工人的单位和个人签订招用工及“勤工俭学”、“实习”等各类能为工厂提供“年轻工人”的协议。这不是秘密，这已经是电子行业代工厂公开的方法。还有什么比这种方式能一次性招进数百年轻工人？如果是正式的与学校的预招毕业生的协议，笔者认为无可厚非。但在很多情况下，有些学校及个人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只顾人数不顾年龄，甚至帮助造假身份证明的事情常有发生。

笔者亲历的例子是在天津某电子厂，该厂每年都有定期的“勤工俭学”的学生工人出现；而且有“驻厂老师”“帮助”工厂管理这些学生工人，工厂给带队的“老师”支付工资，由“驻厂老师”对学生进行管理。“驻厂老师”手握学生的工资卡，每天给每个学生发放10元的零用钱，然后每月按学生实际工资总额的5%提取“管理费”。招工及代管协议里清楚写明：“驻厂老师需保证所带学生按工厂要求出勤，保证学生不得请假及离开工厂；不得违反工厂厂规，不得聚众闹事，不得不服从工厂管理，否则工厂将视情况扣减其工资及管理费”。这下工厂是省事极了，可是这真是“老师”和“学生”吗？事实的情况是，某工头在家乡招了一批年龄参次不齐的人（13-23岁），说带他们去打工挣钱，条件之一是必须说是自已某某学校的学生；工头为了自己的利益会采用何种手段来“管理”工人？网络上流传的故事，很多都是真实的。在这种用工模式下，发生类似东莞昆盈的“童工门”事件有何出奇？出了事之后工厂高层管理者还非常的不理解：我们怎么可能招童工！

再者，电子产品生产工序较多，完整产品生产线较长，从事不同工序的员工面对的产品形式（外观）不同，不同工序所使用的化学品不同。在同一个产品流水线最前工序的员工很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在生产何类具体的产品。笔者曾在某手机代工厂问前瑞工序的工人所生产的是什么产品，工人只能说自己生产的是手机外壳，却从来没看到过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机；笔者注意到这名工人直接用手抓着一块蘸透了无色无味的白电油（即正己烷）的布在擦拭手机外壳，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无色无味的如水般的东西对他身体的损伤。

绝大多数的电子厂工人流动性太高，上万人的工厂高峰期每天有高达数百的工人离厂和入厂。在生产线上等着人开线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培训和辩别有毒有害工作岗位，HR们就已经讯速的将人塞到生产线上了。同样由于电子厂的生产线上需要大量的年轻的工人，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未成年工人正在从事有毒有害的工作岗位，因为要在电子行业的生产线上找出无毒无害的工作岗位可比在服装厂寻找可是难得多。至于未成年工的备案和体检要求，一来是被忽略；二来做个指定的未成工体检成本可不低；三来某些地方的劳动部门也搞不清这个备案和体检制度，笔者就听到过打到上海某区的劳动站在咨询电话里很干脆地说：“不用备案。”

当然也有不少电子厂的管理者们认为如果工人只做数月就离开工厂，发生急性中毒的机率很低，甘冒风险；有些工厂管理层甚至也说不清所使用的化学品名称，只知道是用来清洗或是去污的。于是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工厂管理层衡量之后的现实情况就是工人在毫不知情和毫无防护下工作，只有极端案例出现时，工人才会惊觉其害，深感欺骗，继而引发罢工等恶性事件。比如为苹果和诺基亚提供代工服务的胜华公司（Wintek）设在大陆苏州的厂区内发生了62名工人正已烷中毒的事故，就引发了千人罢工风潮及种种版本的故事。

加班工时长，这在电子行业似乎是约定成俗的。通常情况下电子代工厂都是两班倒，一班12个小时，有些工厂能做到每周休息一天，有些就仅能做到一月休息一天了。东莞昆盈被曝光后进行整改措施之一就是减少了加班时间，但这引来工人的抱怨：“在工厂打工，工资主要就是靠加班。” 昆盈工人每个月周一到周五八小时正常上班，领的是920元的基本工资，扣除每个月 208元的伙食费，可谓所剩无几。整改以前工人每个月可以赚到1800-2000元，整改以后只能赚到一千多一点，加班费锐减约700元。这么看，加班似乎是好事，因为可以给工人带来更高的收入。但笔者认为，如果工人的工资仅仅是依靠加班获得这是可悲的，极低的基本工资迫使工人渴望长时间的加班，其带来的负面影响不仅是在对工人身体的损伤，提高工伤事故率、降低产品合格率的同时还有对工厂长期发展的负面影响。面对中国越来越难的招工形势和80后、90后为主的打工群体，他们不仅需要打工赚钱，他们也需要休息和花钱，一个月总工时超过300小时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长期坚持的，这也是电子厂工人流动率过高的最主要的原因。

另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现状是，同样是在电子产业，4月13日台湾华洋光电被曝出“雇用未满16岁的建教生，且一个月的超时加班时数竟然高达46小时，严重违反“劳基法””甚至“上月资遣将近30名工会干部与会员”；面对工会及政府的严查与指责，华洋资方公然声称：“如果台湾政府管太多，我们就要去海外或大陆投资。”难道“大陆”是血汗工厂的温床？这种言论不得不令人想到近年来被曝光的电子产业代工厂亦大多数是台资企业，若这些电子行业代工的大享们都是同台华洋光电资方的一个想法，恐怕电子产业还会持续“血汗代工”。而不论是台资企业还是其它企业的电子行业的资方们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如何应对针对电子行业血汗代工的指责？而摆脱了“制造”，掌握“创造”的品牌们又应该如何面对消费者的压力及有效管控其供应链工厂的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呢？不论是NGO还是政府，不论是生产链最未瑞的工人还是大学生，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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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7 10:51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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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废物民间行动网络（E-waste Civil Action Network，简称ECAN)，是由一群关心电子废物的青年人于2010年3月27日在北京发起的，旨在搭建信息资源平台、开展电子废物研究倡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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