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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8 16: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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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职 信
亲爱的中国改革杂志社的同事们:
昨天是感恩节,我要首先表达我对杂志社同事们的感谢。
我仍然不能释怀孙志刚的死,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漂泊吧。
我一直想要自己活得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我耻笑破户口破保险,我自诩天才,不食人间烟火,自恃高贵。
我让自己的灵魂在我热爱的生活四周遍挨遍尝,针针见血。
出走成为我的生活方式。
2000年,在长沙,接手一本诞生的新杂志,其忙碌和兴奋的情形可以想见,我的年轻和梦想曾经那么近距离的呼吸过,我想我再也难以遇到如此的被信任,信任是一种有生命的感觉。
2001年,到北京的第一站,是生活新周刊,一份我嗤之以鼻的周报,不料我竟和她一同走过了她的倒闭,我为她做最末的策划,和同事们一起流泪,一起感伤一起别离,送别的情形像极了刚毕业的大学时光。
2002年,所有颠覆性的内容都是来到中国改革遇到的,农民,骗钱,协调,敲诈,算计,流言,残杀。
不知所措,于是流泪。
好在有春节,我可以回到父母身边。
知道自己的不卓越,是在丢了身份证之后,不能取钱,不能去机场,我于是知道,确切的知道自己是外地人。
2003年,年末发奖金 ,我跟同事们不一样,我问为什么?他们的回答是“你是外地的,你没有档案。”
当不公正向我迎面扑来的时候,我自己切身感受到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伤害的力量,尤其是这样一个把国家昌衰和社会公正挂在嘴上的单位,尤其是这样一个口口声声要扛起公正公平的大旗的单位,就更显其荒诞和滑稽。
我于是想到那么多离家在外的奔波者,他们该怎么办呢?
2004年11月,做最后一期农村版,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往事历历在目。
创刊号座谈会,茅于轼骑自行车,冒着大雨过来。
在坐得满满的编前会,我流着泪离开。
和许志永,沈燕他们一起过生日,喝醉了酒哭着说我想爸爸妈妈,被许志永背着回家。
去刘相波租住的地方蹭饭吃,他们终日帮助弱势群体,自己的生活却那么清苦。
非典的时候,在办公室同事带的盒饭里搜刮饭菜,吃完了还不洗饭盒。
混李叔叔的黄瓜和泥花生吃(非典期间李叔叔吃的是黄瓜和泥花生)。
知道农村版要停办后,才知道它的珍贵,于是陈敏,何忠洲,高战,我们几个昼夜密谋,我和高战去找石小敏,去找体改研究会的领导,我们四处筹集资金,但农村版的停办成为必然。
我于是决定做最后一期农村版,完成它由始至终的过程。我庆幸我的这个决断,有始有终的做一件事情,经历它草创时的种种艰辛,也经历他的凋敝。
起初的想法是做成一本书,农村版的最后一期我要感谢史克毅老师的支持,我还要表达我的歉意,在公众场合我直呼他小二,过于顽劣。
因为想做成一本书,所以把2002年度和2003年度的三农人物收录起来,由原64个页码增加到80个页码,这被讥讽为想混稿费,我于是写了一份加印页码不设稿费和编辑费,加印成本由我私人承担,四封图片及内文图片由侯一民,胡敏免费提供的报告。但因为加印成本的分歧,报告没有通过。焦新望提出建议,加印的钱要先到帐再开印。
要离开杂志社早在8月份就说了,说得热热闹闹直叫人纳闷:“竟还不走。”
我要感谢中国改革杂志社的每一位同事,每一个单位都是我一段生命里程的家,每一个家都给了我活力与养份,我感谢你们,也请你们原谅我曾经的错处。
农村版核完红,我应该办离职的事了。
这一天是2004年11月26日,与去年一样,今天发年度福利费,与去年一样,杂志社的福利分2个等级,1200元一个等级,600元一个等级,我,何忠洲,王丹,楮岩属于600元的等级。
孙志刚死了之后,李叔叔严肃的跟我说“丫头,我们赶紧做一个孙志刚的专题”
李叔叔的文章是“孙志刚是替我而死”,我想孙志刚是替我们而死,因为任何个体生命的尊严都是不容践踏的。
与去年同样的感觉,这样一个口口声声要扛起公正公平的大旗的单位,这样一个整日关注改革的中国改革杂志社,其荒诞和滑稽,更甚以往。
我觉得受到了羞辱,办公室的解释是我的档案没有过来,我脱口而出“高战的档案也没有过来。”于是高战突然被调为600元。
我开始因为自己连累高战而内疚,我想我也许还连累到了何忠洲。
我那点可怜的自恃清高,在现实面前竟如此溃不成军。
纵有千般不忍,我还是应该捍卫尊严,法律是最磊落的途径,我想。
自我的这次尊严之争后,我期盼从今往后来中国改革的每一位工作者,都可以公正的,平等的,有尊严的工作。
再次向中国改革杂志社的同事们表达我的谢意!
辞职人:涂名
2004年11月2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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