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金--荒原上最后的壮美(续)

April

沙山下能够形成沼泽，主要是冷泉和沙子泉提供了大量的水源。
冷泉大都在沼泽的边缘，从冻土层中涌出，我在沼泽地旁试了一下水温，果然冰凉刺骨。而沙子泉就在库木库里沙山的北坡，我们去的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泉水流到沙山边缘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宽阔的喇叭形网状河滩，河底的流沙被冲成一层层的波浪形状。我们沿着沙河徒步一公里多，才到了泉涌处。它在一个约200米高的沙山脚下，从坡角一线以数千股溢出，据说若人立泉水中，不动则必然下陷。由于不断有泉水从沙山下面涌出，沙山不断向下向内坍塌形成了一个直径约200米的漏斗形沙窝，泉水就从这个沙窝里以最高150升/秒的流量涌出，再沿着沙山的边缘流淌，最终流向依协克帕提沼泽。
   
    我们沿着沙山转过一个山脊，突然在一个小湖对面发现一头野牦牛，距我们大约150米远，正在埋头吃草。大家拿出长枪短炮一阵狂拍，有几个胆大的嫌自己的镜头不够长，沿着小湖悄悄地摸过去，想拍些更有冲击力的照片。野牦牛受到惊扰，慢慢地抬起头来，停止了吃草。
   
    “你们不要命了，”我们车的苑师傅大叫起来，同时发动汽车，“快回来，快回来！”
   
     几个胆大的考察队员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汽车加足马力迅速跑出500米开外之后，苑师傅这才告诉我们，野牦牛力大无比，异常凶猛，被称为“高原霸主”。它们一般都是一夫多妻制，所以一个群体通常不会有两只成年的公野牦牛。刚才落单的那只野牦牛很可能是被驱逐出群的，而它的攻击性也是最强的，因此在野外遇到单独的一只公野牦牛一定不要招惹它。去年，他开着大卡车就与一头这样的野牦牛狭路相逢。
    “那牛就直直地冲过来，” 苑师傅直到今天还心有余悸，粗大的手掌朝前一戳，手指向内弯过来，“轰的一声，车头被撬起来，牛倒下死了，它的脖子断了。“
     我能体会到苑师傅的紧张，四天后在阿尔金西部的苦草沟我们就真实地经历了这一幕。也许是卡车的橘红色车身刺激了两头公牦牛，它们突然就向卡车冲了过来，幸好苑师傅非常有经验，在牦牛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放慢了车速，试图让牦牛先过，可想不到那两个家伙此时也停下来张望。 对峙了片刻，我们以为没有危险了，准备加速通过，谁知道两头牦牛突然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夹击卡车，吓得苑师傅急忙转弯，掉转车头就跑，而牦牛们也没有再继续追过来。也许它们以为卡车认输了，便得意地一路小跑扬长而去了，而车上的人，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我想，如果两头牛真的撞上来，结局只用两种：撞上保险杠，牛死；要是撞上油箱或其他薄弱部位，我们的车就只有先扔在这地方了。

　　车队行驶在苦草沟谷地，仿佛是进入了野生动物的大本营，两侧山坡上的野牦牛、野驴如同约好了一样，渐次在我们眼前展现。

　　“快看，11点方向，藏羚羊！”张翔在车载电台里喊。


　　循声望去，一队藏羚羊先是从我们左侧的山坡上下来，跟着我们的车队有节奏地缓慢地奔跑，然后突然发力，从我们的车前穿越，扬起一路烟尘，渐渐消失在荒原上……

　　在这海拔近5000米的高度，我们不要说跑，就连挪动一步也要喘息不已，而藏羚羊却能以60公里的时速连续奔跑20—30公里。据介绍，藏羚羊历经数百万年的优化筛选，具有特别优良的器官功能，它们耐高寒、抗缺氧、食料要求简单而且对细菌、寄生虫等疾病所表现出的高强抵抗能力也已超出人类对它们的估计。它们身上所包含的优秀动物基因，几乎囊括了陆生哺乳动物的精华。

　　“这个季节正是藏羚羊迁徙到西部兔子湖附近产羔的时候。”张翔指着远处，我们能看到不少母藏羚带着小藏羚在荒原上徘徊，“但也是它们最危险的时候。”

　　我明白张翔话里的意思。因为夏季藏羚羊产羔时有集群迁徙到统一地点的习性，怀胎母羊奔跑慢使得盗猎者很容易得手，而屠杀集群产羔的母羊，给藏羚羊种群的繁衍，无疑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1998年6月，阿尔金自然保护区管理处与香港探险学会联合组织了对保护区西部藏羚羊产羔地的首次考察。在考察队就要到达目的地时，眼前的一幕令所有的人惊呆了：天上飞满了秃鹫和乌鸦，地上横着一堆堆被扒了皮的藏羚羊尸体，尸体旁还卧着失去母亲而饿死的小羊。

　　直到今天，张翔说起当时的情形仍不能自已，“在被猎杀的86头藏羚羊中，约三分之一是即将分娩的母羊，一尸两命啊。”

　　盗猎者捕杀藏羚羊的血腥行为，仅仅是因为它们身上轻软细密的绒毛，可以用来制造一种叫做“沙图什”的披肩。

　　“沙图什”是波斯语，意为“羊毛之王”。几个世纪以来，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有把 “沙图什”作为上等装饰品和收藏品的传统。近年来，“沙图什”披肩逐渐成为欧美市场的时尚，最高售价可达4万美元一条。在暴利驱使下，藏羚羊从90年代初开始遭遇疯狂的盗猎，随着大批武装盗猎分子进入它们的栖息地，藏羚羊的悲剧，也就拉开了序幕。

　　1999年至2001年连续三个夏天，联合国考察组对阿尔金山保护区木孜塔格峰一带藏羚羊产羔地的调查显示，2001年夏天产羔地的藏羚羊雌体密度与1999年相比下降了近二分之一，而目前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总数不到5万只，仅为100年前的十分之一。

　　近年来，随着全社会的呼吁和保护区工作的加强，猎杀藏羚羊的行为得到初步遏制，但保护区内淘金活动的泛滥，仍对野生动物的生存造成极大的影响......)

鸟人

相遇可可西里野牦牛队 (北京根与芽吴晓红)
昨天，很有幸和过去10多年中一直奋战在可可西里保护那些高原上的生灵藏羚羊的勇士们——野牦牛队7位弟兄，还有多年来一直和野牦牛队并肩作战胡佳。昨天，我感动了无数次，也震撼了无数次。我看到的，是一张张淳朴地不能再淳朴的脸。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们都是英雄。但是，当谢周大哥谈到英雄两个字的时候，却显得无比地沉重。他说，我和我的这些兄弟都不是英雄，从来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英雄，因为真正的英雄已经走了。一个昔日真枪真刀跟盗猎分子拼命的硬汉子，说道这里的时候，眼圈却红了。声音也哽咽了，今天11月8日，是扎书记6周年的忌日。

因为《可可西里》这部影片，大家更加熟知了这片土地。陆川也红的不能再红了。但当胡佳告诉我兄弟们这次是如何来北京时，我却有一种心痛。兄弟们全是坐硬座来的，一位兄弟因为没有座位，睡在地上，还感冒了。回去的车票，是自然之友的会员们捐了一些钱，让他们做卧铺回去。当时，我脑子里总是浮现着这一幕幕的情景。下午，在农大和同学们的见面之后。晚上，还有去北大和那里同学见面。我们走出来，胡佳带着我们来到355的公车站，准备前往北大。我知道，如果是我，肯定是会打车过去的。大家就站在那里，一起等。谢周大哥跟我聊天，说这是他第三次来北京。其实，第一次来的时候，真的有想放弃的念头。但是，在那个过程中，看到那么多那么多的朋友支持，肯定他们，他又一次地坚持下来。他说，因为最好，最好的两个兄弟都走了，他们也不能，也决不会放弃。说到这里，我想我和谢周大哥都想到同一个人，他们的弟兄，我心中英雄，扎书记。于是，我和谢周大哥都没有办法再说话了，同时转过脸去。静静地等着355的公车。昨天，355是出奇的挤。根本就没有办法站稳，我冒出一句，还是可可西里好，不会有这么多人。腼腆的扎多可爱地一笑，没有一点杂质在里面。上车的时候，我一定要给大家买车票，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胡佳拦住我说，这不符合也牦牛队的规矩。我说，今天你就暂时把我算做野牦牛队的一员吧。胡佳默许了，其实那一刻，我真的感谢胡佳。我们就这样，一路一摇一晃地来到北大东门。下车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一个说话的人，还是胡佳：“看看是不是都下来了.”这让我想起了,胡佳讲述的一段经历.有一次寻山,大家断粮两天了.最后,救援队伍终于找到了兄弟们,那个时候也已经是零下好几十度了.救援的车上,准备了方便面,饼干,巧克力….那次跟着巡山的还有天津一所大学的学生.因为很饿,淌过冰水直奔着救援车,狼吞虎咽起来.几个兄弟也过来了,所不同的是他们拿着吃的,有往回走去接应后面的弟兄,让侯一起分着吃.我并不是要谴责那位同学,只是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同生共死了.

因为在北大大的见面会是7点,所以我们先去食堂吃点东西.胡佳照顾晚所有的兄弟后,自己才开始吃.我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并不高大,身体还不大好的他.我知道,他早就和野牦牛队是一体的了.从中午到现在,他就一直手里拿着个小DV,脖子上套着个照相机,巴不得把兄弟们的每一秒钟都记录下来.我和橘子,扎西等着胡佳.谢周大哥他们走过来,说我们在外面等你,要去解决一下…..然后,把两根手指放在嘴上.看来,他们的烟瘾又犯了.

在北大的教室里,前前后后都挤满了人.扎多是最腼腆的一个小伙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讲者讲着,说,好我就讲这些吧.大家都笑了.在最后,一位同学站起来说,来北大演讲的人很多很多,但在北大,从来没有那次演讲所有的听众站起来向大家鞠躬.此刻,整个教室的人都站起来,深深地向第一排的这支也牦牛队鞠了一躬.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我和橘子也已经不行了,互相拥抱.因为我们深深地知道,这对于在座野牦牛队的意义.

出来的时候,我跟扎西才人走在一起.我问,你明天要回去吗?因为谢周大哥说,7个人在北京的花销太大,所以想让几个兄弟先回去.留下两个兄弟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扎西说: 不,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扎西告诉我,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自己当初放弃上医大的决定,只是没有想到,到最后落得个被遣散的下场.语气中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一直陪着他走.我也必须要走了,谢周大哥紧紧地握着我的说,你来,我给你当向导.我也不自量力的说,我要跟您喝酒!胡佳带着他们,走向公车站.我一直在搜索着那里有烟卖.我飞奔向50米外的那个小店.买了一条烟.又跑出来.还好,他们还没有上车.我偷偷摸摸地,不想让胡佳看到,因为他又会说这不符合野牦牛队的规矩.但是,我也是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正在那里思量着怎么样入手.结果被那个最最单纯的扎多看到,我叫了扎多到广告牌的背后,说:我和我的家人还有很多的朋友一直都很支持这帮兄弟们,你们真的很棒.这是给大家解解乏的.不要告诉胡佳哦,他会骂我的.扎多,还是很腼腆,不说,叫我留着慢慢抽.我抱了抱可爱的扎多,说了声保重,便飞奔而去.一路上,我一遍又一遍的听者录下来的谢周大哥唱的<向着太阳>,笑着落泪….

  




转自绿色大学生论坛